樊夫人半卧在床榻上。李寻拿来两个瓦当，让樊夫人用脚踩着，形成脚踏的姿势。

“深呼吸……”

李寻确认，胎儿的头部是左枕横位。他将胎位逆时针旋转四十五度左右。

“应该可以了，不用二次旋转助产……”

李寻的手上沾着鲜血。樊夫人的头发，黏在布满细汗的脸上。她张大了嘴巴，死死瞪着李寻。

樊夫人宫缩用力，没过多久，刘秀顺利出世了。

新出生的婴儿，一头黑发，脸上满是皱纹，身上沾满了羊水和血水。李寻打开婴儿的嘴巴，让羊水吐了出来。

“这个孩子，就是光武帝刘秀么……”

刘秀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历史的厚重感，顷刻间压在他的身上，转瞬间，消失在婴儿的哭啼声中。

窗外狂风呼啸，天空一片漆黑。

风向西北，吹进积着厚雪的博元宫庭院，刮动窗边的琉璃珠，发出“叮咚”的声响。李寻就这么抱着未来的东汉开国皇帝，伫立在烛光跳跃的屋室里。

习惯性地看了眼系统，李寻发现，历史偏移值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八十。

“咳……”

樊娴都看着刘秀，目光中的慈爱掩饰不住。她开始长咳，气息有些急促。咳嗽完后，精神变得有些萎靡不振。

门外的刘钦，急匆匆走进屋室，嘱咐产婆照顾好樊娴都。

刘钦正要感谢李寻，一名家丁跑了过来，慌张地说道：“老爷，吏舍着火了！”

“着火了？”

刘钦赶忙出去视察情况。

李寻有些恍然。原来史书上所写的“有赤光，室中尽明”，其实是因为附近的火情么？

走出宫门，李寻就看到不少百姓，拿着装水用的革盆，向吏舍跑去。一名瞎眼的老妪，向失火的方向叩头，嘴里念叨着“火神饶恕”，祈祷降雨止风。

李寻没有急着去查看火情。汉代没有“水龙”等较为先进的灭火装置，只凭一人一盆水，恐怕是很难有效灭火的。

他有些担心樊娴都。

“普通的咳嗽，未必是肺炎的症状。所谓‘胎前一盆火，产后一池冰’，也许是产后体质虚弱？何况，历史上没有樊娴都死于难产的记载……”

身着凫翁裘的严香，看到李寻在发呆，轻声唤道：“李寻？”

李寻回过神，说道：“抱歉，我……”

咻！

破空的声音传来，严香敏捷地拔出剑，将一根弩箭劈飞，大声喊道：“小心！”

李寻果断闪到一棵老槐树的后面。严香眉头紧蹙，守护在李寻前面。

被劈飞的弩箭，就落在李寻脚边。李寻看了眼弩箭，刹那间，仿佛一阵电流通过身体，心中掠过不祥的预感。

翻遍脑海里的资料，李寻无法判断，这只弩箭出自汉代哪种弩机。

“这只木羽箭，只有二十厘米。即便是最短的汉代箭，也超过了五十厘米。除非是其他朝代的弩机，比如宋朝的‘神臂弓’所使用的弩箭，才会这么短。”

然而，汉代怎么可能会有宋朝的弩机？李寻抬头看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目力所及之处，只有远方朦胧的夜色。

“这只弩箭的目标，并不是我们。”

严香稍微侧过头，对槐树后面的李寻说道。

李寻点头，警惕道：“小心！下一支弩箭，会比你想象中来得要快。”

严香一愣，回道：“明白。”

迄今为止，李寻还没有在关键的事情上判断出错。

下一支弩箭，没有经过严香的身边，而是直接射入了李寻身后的屋子里内。

“不好！”

李寻全身汗毛竖立起来，心脏在砰砰直跳，大脑一片空白。不详的感觉，仿佛一个恶魔，从虚空中，紧紧环抱着他。

刘秀还在房间中。

“快进屋！”

李寻咬着牙，疯子一般，冲进屋室！

屋子里，除了樊娴都，婴儿刘秀，产婆，还有一个穿着锦衣狐裘的男子。

产婆已经被弩射死，樊娴都抱紧了怀里的刘秀，表情坚毅，正在殊死抵抗。

男子挥舞着一把剑，看上去，是想将樊娴都刺死。

刘歆，这个说要去探访尧帝故居的男人，居然会出现在刘秀出生的屋室里面！

“李侍郎？”刘歆有些意外，放下举起来的剑，“你为何不去救火……也罢，再杀两个人，应该没有什么影响。”

“刘歆，你是现代人吧？”

李寻的脸色很难看，仿佛爱因斯坦看到了黑洞。

刘歆睁大了眼睛，盯着李寻，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李侍郎，你在说什么？”

“舆车的木板弹簧，宋朝的神臂弓，还有改名为刘秀的逸事，我早该明白……”

李寻缓慢退后，说道：“我还以为，莽哥要带给我惊喜，历史偏移值才会那么高，没想到，问题居然出在你的身上。”

刘歆明白了李寻的身份。

沉默了一会，刘歆说道：“兄弟，我从穿越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十五年了。”

“四十五年来，我时刻扮演着历史维护者的身份。王莽跟我，是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后来，我想杀死王莽，纠正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改革，却已经下不了手。”

“这种知晓历史，却无法改变的现状，让我很煎熬……你应该能理解吧？于是我决定，杀死刘秀。王莽死在渐台之后，我就代汉自立，这一切，将从昆阳之战开始……”

李寻强笑道：“您的想法很大胆，但是刘秀一死，历史维护局肯定会介入……”

“他们已经介入了。”刘歆打断了李寻的话，“我已经成功杀死过刘秀一次。我无视了历史维护局的警告，差点就建立东汉帝国。直到公元25年，我死于肝癌！你倒是说说看，基因突变引起的癌症，搁在古代，老子怎么治？”

李寻有些懵逼。还能这样的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要重来一次？”李寻问道。

“我不是说，‘差点’吗？”刘歆有些暴躁，“我上辈子，好歹是个游戏高手。在我擅长的领域，就算开挂，你都赢不了我。通关游戏，是一个高手玩家的基本素质。”

刘歆冷静下来，说道：“你别阻拦我。实话告诉你，樊娴都已经感染了‘痨病’，也就是肺结核，加上体质虚弱，最多只能活一个月。刘秀肯定也被传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