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是小姤第一次见到烛蓝化为龙的样子。
她摆动着颀长的身躯,目空一切,在云头窜动。
真不愧是小九,就是化作龙,也是孤傲清冷。
想到这,小姤低下头抿嘴一笑。
待他抬头,晃眼看到了烛龙眉间的那抹烛花印。
那烛花印妖冶得很,一如从前女孩儿的身影。
小姤痴痴地看着,任由记忆争先恐后地进入他的脑海。
……
烛茗在地上蠕动着逃窜,周围的人群赶紧后退。
烛蓝变回人形,踩在她的断尾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烛蓝,你竟然敢这样对我?我要抽了你的龙筋、扒了你的龙骨!你们还愣着干嘛,快给我上!”
说着,又提起手狠狠戳向自己的肚子。
本在昏迷中的云藏咳了一口鲜血,醒来过来。
云涛、云璧本在犹豫,看到云藏的样子,急忙要冲过来。
不提鹿蜀还好,一提鹿蜀,烛蓝顿时火冒三丈。
她把回烟现形,锋利的剑抵着烛茗的喉头。
烛茗立刻噤声。
做完这些,烛蓝又转过身去,用冰棱困住了云氏父子:
“到了此时,你们竟还执迷不悟。”
她玩弄着手中的冰棱,说起话来不带一丝温度。
并无人敢接她的话,不知这女子究竟是否为好人,人们只是一个劲儿地缩起来脖子,静待事变。
云藏强撑着身子,虚弱发问,打破了这宁静:“涛儿、父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闻言,两只怪物身体一颤。
烛蓝望过去,云藏脸色煞白,血色既无,已是强弩之末。
“他们是为了你。”
烛蓝话音刚落,云璧忽然猛声道:“真龙仙人,求你不要说!”
“她早晚会知道,你要让她抱憾而终吗?”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她的一字一句,都击打着云涛的心。
事情依然如此,他也不想再留遗憾。
“云藏,你本是阳寿已尽之人,能活到今天,天道自不再容你。”
烛蓝本是身外人,她说起真相自然是一五一十,无甚隐瞒,可局中人却难以置信。
云藏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璧闻言跪下,他低着头,颤抖着嘴唇,说道。
“藏儿,父亲对不起你。我这前半生,只知蝇营狗苟、钻利得权,从不爱人,从无子嗣。直到遇见你的母亲。”
说到这里,云璧叠在一起的皮肤舒展开来,眼神也多了一丝温柔。
“你的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可我……可我没保住她。她年龄小,身子孱弱,又有了你,不过八个月便离我而去。我原想追随她,但她临死之前让我好好待你,将你抚养长大。
可她怎知你本不足月,能活着生下来都是奇事。我走投无路,所以……
所以烛龙少……那女子出现,果然能续你的命,我便投入她门下了。”
到此,云藏眼里已满是泪水,她哽咽道:“所以,父亲便做了那些凶事?”
云璧闭眼,摊在地上,认命地点头。
“是,只要集满千个少女的精血,你便能活下来。那时,我一心只要你活着,其他人如何与我无关。”
“那涛儿呢,涛儿又是怎么回事?”
“哪有什么云涛?”云涛像在自嘲,“从无云涛,自始至终,我都是钩吾山的凶兽而已,凶兽狍鸮。”
云藏噙着泪望过来,这她已经早有感觉,但从未想过,云涛竟是凶兽。
这时,人群里有悉悉索索的交谈声:“怪不得狍鸮这么久都没出现过,原来竟化作了人。”
“我不懂,你又为何前来参这一脚?”
云涛笑得凄惨:“原只是为了大人,助云璧之力罢了。现下,只想让你平安。”
他幽深的眼里倒映着云藏的身影。
再看这一眼罢。
这时,人群里忽然有人发话:“云府一家都是妖怪,有仙人在,咱们可不能放过他!”
十年的凶案一朝明了,十年的恐惧一朝退散,十年的阴郁一朝破开,群情激愤,便有人要打要杀地冲上来。
烛蓝揉着眉头,她还有话想要问。
看着乱哄哄的人群,她一脸不耐:
“闭嘴,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再多话,我拔了你的舌头。”
瞬间,人群一片静寂。
“云璧,她让你怎么做,你说得再清楚些。”
云璧看看倒在血泊之中的烛茗,又看看烛蓝,他眼中的火焰早已熄灭,此刻,已无生气。
“你若是补救一番,我便救云藏一把。”
“真的?”云璧、云涛激动地望过来。
只要云藏能活,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人群中则传出声声怨言。
仙人不帮着自己也就罢了,还要助那凶徒一家,真是岂有此理。
云藏望着攒动的人群,又看看自己狼狈的亲人,心中早已做好打算。
“是这个女子,”他指向烛茗,“还有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
烛蓝听了,心中一动:“是不是叫齐蛩?”
“对,”云璧拼命找寻着那时的记忆,“是叫齐蛩。他让我存够千个少女的精血,还让这个女子帮我,就能……咳……咳……”
可他话没说完,嘴里便冒出缕缕青烟。
糟糕,是蛊毒!
烛蓝想要解毒,但云璧的魂魄早已不全,蛊毒一旦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燃烧为灰烬。
云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消失,眼中悲痛万分。
“做的好。”人群里有小声的喝彩。
烛蓝懊恼地回过头:“你在干什么?”
烛茗并未回她。
她还在小声念着咒语,想把云藏体内的咒语一并催动。
“我给你三次机会了。”
烛蓝冷着脸,淡淡说完这句话,手势一动,回烟便插向烛茗的胸口。
她这一套做的是行云流水。
事情发生得太快,烛茗看着自己胸前汩汩流出的鲜血,一脸的不敢置信:
“烛蓝,你怎么敢?我可是魔君钦定的太孙妃,是你大公妻鹿蜀的心头肉……”
可她话未说完,回烟就被迅速拔出,接着又加重力道扎在她的心上。
“从小到大,你见我我有什么不敢做?”
烛蓝歪着脑袋看她,带着凌冽杀气的烛花印在她眉间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