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跟踪事件以后,过了明路的言笙就索性放开了身份,仗着“大哥”明晃晃的身份,时常给墨言寄信。
原本是几天一张便条,而后,几乎是一天一封。理由是,有要事详谈。行吧,既然是要事,总不能拦着吧?想着他初到此地,或许还有些需要打点的。阎浚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倒也没说什么。
可关键是,这位“大哥”,总有要事。
没过几天,据门房口述,每天一早打开府门,信件就如同雪花一般,纷至沓来。
拆开一封来看,结果都是什么,“今天天气很好,大太阳阳光很足,我吃的好饱,你吃了吗?”“阿言你今日有事吗?陪我去喝酒吧?”
要不就是什么,“啊啊啊,你知道吗?墙角的小花花开了,颜色格外鲜亮,好漂亮啊啊”,之类的,呵呵,还花花,咦,重要个鬼。墨言看着一张张纸片,嫌弃的飞了个白眼。
一句一信,一日数封,一看这小子就是故意的,也不知道他俩之间怎么回事,面都没见过,就能掐起来?
开始的时候,还一封一封的仔细耐心的读着,就怕有什么遗漏。后来,呵,墨言看着一沓信纸,都懒得拆,算了,随他开心去吧。
下了朝匆匆回府的某人,刚挤出一个春风和煦般的笑脸,调整了下温柔嗓音,“夫……”,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汇报一下今日遇到的趣事,就看着自家夫人捧起一堆私信,一副准备回房挑灯细看的样子。
“夫人,夫”,“砰”,卧房的门就已在面前关上了。酝酿好的套词,瞬间没了味道。
“很晚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夫……人啊”,转身将怀里的栗子糕交给侍女,趁着它还没有渐渐的凉掉。“那,那好,吧”。
嗯,是很晚了,晚到夕阳未落,夫人却没有理他的时间,只光顾着回去看信了。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既然是大哥寄来的信件,又不能藏起来或者撕毁,有违背他好不容易塑造的君子形像。可那信件就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专门在他要开始的时候送来。
“夫人,为夫有些头痛,可以请夫人捏捏肩膀吗?”某人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软软的小手一步步抬起,快要落到肩上,似乎已经能够感受到温度的时候,信客匆匆跑来,一声吼,“王妃,来信了”。
小手迅速移开,被晾在一旁默默遗忘的某人一撇嘴,哼,生气。
“夫人,为夫新订做的棋盘到了,来杀一局啊?为夫不还手,白给你杀,真的,真的”。猛烈点头,以示真诚。
芊芊素手还未接过棋子,信客一溜烟窜了进来,“王妃,来信了”。又来?不是,谁让他进来的?某人双手交叉横在胸前,谁找的这么个没眼色的,哼,生气。
“夫人,我”,“王妃,来信了!”
“夫人,这是为夫新”,“王妃,来信了”。
“园中景色别致,不如你我”,“王妃,来信了!”
信客的嗓门洪亮如终,震人耳膜。
靠!有完没完了!到底是什么要事,一次又一次的?是谁?谁死了?嗯?急成这个样?某人气的瞪红了眼睛,磨牙磨的咯吱做响。
捂着心口做悲切装。看着某女毅然决然的捧着信件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不由得怒火中烧!
要不是夫人不让人拦着,那该死的信客怎么可能进的来府。偏生又躲不得,说不得。啊!苍天啊,不是,到底是有什么仇什么怨?他好不容易想出一字半句的,就不能,就不能让他把话说完吗!
“夫人,今日天气难得的好,不如我们去游湖吧?”睡得少有些神经的某人迅速说完,一边紧张兮兮的私下打探,一边示意下人准备好茶点物品,殷勤发问道。
跟守门的侍女一对眼神,没来吧?还好还好。小样,上了船,总找不到人了吧。哼哼,跟本王斗,还嫩的很呢。
“夫人,我们这就出发吧”,“哦,好”,墨言一愣,头一次看他如此催促,倒也没说什么,乖乖的上了车。
风和日丽,水面初平云脚低,远远望去,苍山翠谷,倒是一片好景色。
墨言窝在船角的软椅里,吃一个葡萄给“突然手痛”的某人剥一个,看看天看看水,气氛倒是难得的安详。
“夫”,等等,阎浚四下看了看,虽然明知不可能。但就是总觉得那人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次窜出来呢。咦?没有跟来?看了看,内心暗喜,很好很好,今天终于没信了,啊,天哪,苍天有眼啊,真是太好了。勾引小夫人的计划,终于是要可以开始了。
美酒佳肴,香烛礼物,他都准备好了。某人不知想起了什么,嘻嘻嘻,想着想着,不由得嘴角越咧越大。墨言抬头,看见这般猥琐的笑容,咦,怎么了最近这是,好好的人,莫不是伤了脑子不成?哎,摇摇头,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回去,还是找大夫给他开点滋补的吧。
“夫人,不如我们”,“王!妃!”不远处,有什么声音越传入,模模糊糊的,听不大真。耳聪目明的某人一回头,一眼看向岸边招手的熟悉小哥。靠!真的是他!居然,居然还真追上了!
果断吩咐船家,“快划,快点划,往湖中央划”。
“王妃”,信客小哥焦急的等着岸边,看着越来越远的船只,急的直跺脚。王爷不会,不会不下船了吧?那,那那怎么能行呢?不是王妃本人签收,那是要扣钱的啊。
狠狠心,袖子一挽,含着一口气,扑通一声跳下水,呼的仰天换气,“王妃,来信了”
啥?这都能追来?阎浚有些呆滞的看着千辛万苦的游来,扒在船边的小哥。想要抬起给他踹下去的脚,对上某人似有似无的眼神,默默的自觉理亏的缩了回去。
小哥喘着粗气,解下里怀里套了七八层袋子的小铁盒,掏出一封,递了过去。
“你,累了吧。要不,上来歇会儿?”墨言看着从水里窜出来的人头,一时间,有些懵。
现在工作,都这么不好找了吗?其实也不用,这么敬业的吧。
“没事的王妃,我从小长在海边,小时候下海摸鱼,喝多了海水。这点水路,根本不算事儿”。小哥十分正义的拍了拍胸口,“清风快信,使命必达!如今大减价,满十送二,机会不送白不送!我现在是王府的特派信客,转管王府一家的,若有需要,记得常联系哦。那在下就不打扰王爷王妃的清闲了,告辞!”扑通一声,再次沉下了湖底。
“哦哦”,墨言呆呆的拿起信纸,看着小哥远去的背影,点了点头,这兄弟,是个人才啊。
长在海边?喝海水喝惯了还?那咋没把你给咸死?某人面上淡定自若,却在不情不愿的心里碎碎念道着,一颗葡萄捏的稀碎。利落的抽出手绢擦干净手指,直接将眼前晃来晃去的信快速抽走。
他就不信了,上天下海的送,可给他能的啊,这信里,到底是写了些什么?就急成这样,怎么也得,死仨吧?
少一个,他就去把那位大舅哥的脑袋揪下来,踢几圈儿,哼!用力撕开信纸,上面几个大字,“哇,天好蓝啊!”
忍住怒气,眉毛一挑,再一挑,不是兄弟,你知道什么叫“要事”吗?这写的,是什么垃圾啊?你是快要挂了,没的时间伤春悲秋,感叹万物了吗?好,很好,给老子等着。
牛皮吹完,自我感觉良好的某位仁兄,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优雅的折好信纸,重新装回撕扯的皱皱巴巴的信封里,封好口,恭恭敬敬的放到夫人伸出的手上。然后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在她还没有开口之前,迅速的闪到船的另一侧。一副“我不听我没有我不是”的乖巧模样。只可惜,造型还没摆多久,太阳上升,刺眼的眼光直射入眼,某人不由得眯起眼睛,可怜巴巴的回头望求宽恕,没办法,没有船棚,他晒啊!
“夫人,为夫,为夫错了”。耸着肩膀,小声嗫嚅着,可委屈,可无辜了。
“错哪儿了?”“哪儿,哪儿都错了”,某人一贯秉承知错就改的良好习惯。“不该,不该随意偷看夫人的信,还有,还有,哎呀,反正夫人说错了,那就是错了,认,认错就是了”。
他错了,他是真的错了,他就不该嫁过来,啊呸!谁知道,这边这么晒啊。他皮肤本来就白,受不得太阳晒,一晒就疼。平时出去的时候,哪怕是早晨,也是要有马车有大伞的。抬头看看,如今快到午时,骄阳似火。阳光如刀般直射过来,几乎是在刀刀刮脸,这谁能受得住?自己的夫人,只要能回阴凉地儿去,服个软怎么了?
墨言捏着皱皱巴巴的信,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着他的样子,努力绷住脸,却还是低头笑了。
“好啦,回来吧。好好的,跑什么?”“哎!”一声清脆回答,某人乐颠颠的跑回来。果然,还是夫人心疼他,嘿嘿。
过了几日。
言笙大摇大摆的出现在王府门口,丝毫没有自己做了什么的心虚和不安。天天送信也就罢了,这一次趁着阎浚不在,更是胆大包天的上门邀请,理由是墨家拍卖行已然建成,想请她一观。
茶楼里等人商谈事情的阎浚一皱眉,那个言笙怎么总是趁他不在的时候约她出去啊,还都是他不能更改的日程。
哼,还真是讨厌。果然大舅哥什么,都是奇怪的物种。要不是他对自己王府的人员调度十分自信,他甚至都会以为,那小子监视着自己。
阎浚沉思了一会儿,“把燕寒调回来吧。他沉痛的日子够久了,也是时候,该为本王做事了”。“是”,手下抱拳,领命而去。
“阿言,我机智吧,特意挑那个阎王不在的日子来找你的?”言笙露出得意的笑,不假思索的夸赞着自己的机智果敢。
“嗯?你怎么知道他的行程的?”“我买通了府里的下人啊”。某人说的理直气壮,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门房,烧火的,打水的”,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着。
“你居然,还能买通下人,拿到他手边的消息?”墨言一愣,王府铁板一块,他居然还能活络人出来,人才啊这是。
点了点头,夸奖他就收下了。反正,隔壁府和府里,也没差几个字嘛。都差不多,差不多哈。
“哎呀这有什么难的,跟以前一样啊。花一点小钱而已啦。哎呀,你放心,别想了,走走走”。说着推着她向前走去。
走啊走,眼前,是一个建筑华丽的场所,完全是按照大月氏的风格而建造的。
紫金色的恢宏造型,宽敞明亮分列整齐殿内及座位,悬挂在殿上的雪白兽角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怎么样,阿言?”
言笙拉着墨言走进大殿,墙壁上烛火闪烁,光影交错。
墨言四下打量着,一排排穿戴整洁的侍女小心的站在一旁等候指令,大多数竟然不是大月氏人。
“这些?”“哦,你问这些侍女是吧?”
言笙会意,“我来的时候,撞见一个车队,里面全都是清倌。他们原本是一路向西,去大晋落户的,结果被我当下买断,全拉过来当侍女了。她们都学过规矩,用起来也方便。换个方式服侍人,她们还挺开心的”。
言笙说着,冲上茶的侍女笑了笑。侍女腼腆的笑着抿了抿嘴唇,恭恭敬敬的退下。“嗯,很好”。墨言接过茶,抿了一口,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可以开业?”
“就今天。要不怎么一大早拉你过来呢。只等你看过,马上就开”。言笙放下茶杯,激动的双手叉腰,等待指示。
“既然如此,开吧”。言笙闻言一挥手,“开业喽!”
两人双手一同握紧,深呼吸,共同打开了沉重的大门。
嗯,想要做大,就得打出名气。最好,是有个人物助一助场子,吸引点客人。找个有名声,有威望,还好说话的,跟她熟一点儿的。
在这大月氏,有谁能?等等,该不会是,他吧?想着想着,心里已然有了成算。回到王府,计算了一下即将成为讨好目标的某人下朝的时日,然后挽起袖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向厨房。
“王妃!”厨娘们惊叫着,纷纷跪倒,手边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起来吧”,墨言四处打量着,嗯,没有什么想象中熟悉的调味料和菜啊。来这几天后,她吃不惯当地的菜,带来的厨师换着花样给她用大晋的方法做,吃起来也很艰难。
没办法,她喜食菜,少食肉。而这儿基本上是以肉为食,很少有蔬菜可供食用。虽然可以高价从他国调配,可山高水远,调来只怕也不新鲜了。
她观察了几日,阎浚同她一样,少肉多素。这么多年来,估计他也应该吃腻了这些东西,不如,今天给他换个花样。
没办法,求人嘛,态度总要好上一些。
“木槿”,墨言一声令下,“在!”木槿双脚并拢,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去把我珍藏的一些干菜带过来,把咱们带的厨娘找来,再拿一些咱们的佐料来”。“是”,木槿小跑而去,不多时,便抱回来一篮子东西。“王大娘,麻烦了”。
墨言将东西摆好,示意厨娘开口。在提示下,一步一步的照做。切块,放盐,腌上。揉面,和馅。小火慢炖,瓷罐里发出好听的咕嘟咕嘟的声音。
洗净手,将熬的乳白色的汤小心的盛到碗里。炸的酥脆金黄的羊肉馅饼,被一个一个夹起来,摆在一雕花盘子。
一旁的小盘子里,盛上两碗皮蛋瘦肉粥。轻轻撒上葱花点缀,青葱白粥,颇有几分美感。墨言端起盘子,香气扑鼻而来。
在门口观察的木槿看到熟悉的人影进了府,一路跑来禀报。
“时间刚刚好”,墨言端着盘子,一路走回院子,正巧遇上下朝归来的某人。
阎浚闻着香味不禁暗自腹诽,今天难不成这是换厨娘,怎么味道闻起来竟然还不错,丝毫没有油腥味。
一抬眼,就看到乖巧坐好正等待表扬的小姑娘。
一时间,心下了然。
“这些,都是夫人做的?”阎浚说着,脱下外袍搭在衣架上,洗了手坐下。
“嗯,一半吧。木槿帮着切了东西。王大娘教我的,我只负责放东西,加佐料”。墨言坐下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不好占人家功劳。
看着随意点头的某人,原先眼中等待夸奖的光芒,也一点点熄灭。
阎浚舀了一勺汤,吹了吹,小口喝下。笑着看着垂头丧气的低着头的小姑娘,“很好喝”。
“真的?”墨言一抬眼,正好对上某人满含笑意的眼睛。
“当然”。阎浚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连忙收回了笑容。咳,端庄,端庄。
一口馅饼,嗯,还不错。馅料调的很好,炸的也丝毫不油腻。
阎浚一连吃了几个,一碗清香的热粥下肚。啊,爽。
墨言吃了一碗粥一个馅饼,就感觉差不多了。对自己此次发挥的厨艺,也有了些自信。
“汤你多喝点。那是特地给你熬的,很滋补的”。说着,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看他脸色如此苍白,汤里她特意放了一整只乌鸡,好多红枣,桂圆,专门给他补血的。
“嗯,好”。看着小姑娘坚定的眼神,阎浚愣了愣,接过黑乎乎格外黏稠的一碗,舀了一勺满是煮烂的红枣的汤,伸出舌头舔了舔,艰难的喝下。
眉毛不自觉的一抖,“还好吧?”墨言看他面色似乎有些不对,关切的问道。
还有事求他呢,可别因为一碗汤,再把他怎么着了啊。
“没事,就是有些烫”。阎浚扯了扯嘴角,勉强保持冷静。另一只手滑到桌侧,艰难的找水喝。
天啊,又甜,又咸,还有点说不上来的中药味,咦,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谁,哪个人这么大胆,给她进厨房的权利?不能因为她是王妃,就允许她自由发挥啊。
哎,没办法,自家的夫人做的,实在是没有说不好吃的勇气。哪怕是猪食,那也得,咳咳,怎么也得混过去!
嗯,行吧。摸着良心客观一点来说,只要不喝汤,这顿饭,还是很好的。
阎浚放下汤碗,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推了推。墨言看着他的举动,只当是烫,也没多想。
毕竟是专门给他熬的汤,她自己也没好意思先尝。
不过前两道菜都大受好评,这道她发挥的应该也不差吧。
想着想着,待两人酒足饭饱之后,斟酌着开了口,“其实今天我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早猜到了,说吧”。阎浚看着这几个菜,心里早就有了底。他一直没问,就是等着小姑娘自己说。
“下个月我新办的拍卖场开业,不知王爷可否赏光?”
“拍卖场?”阎浚皱眉,“你不会,是想让我出席,给你们带带人气?”
“是啊是啊。如果王爷肯出席的话,再拍上一两件东西,那就更好了。自然会有人跟风而来,为拍卖场造势的”。墨言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点点头。跟聪明人就是好打交道,想的真是通透。
“至于王爷的花销,都是可以给报销的。向王爷借势,那自然不会让王爷白白花钱的”。
“那好啊,毕竟,我的出场费可以很贵的”,阎浚好笑的看着紧张的直眨眼的小姑娘。
“嗯嗯,多少钱你说,这天下,还没有我墨言会付不起的价格”。开玩笑,只有他提的少,没有她付的多。墨言想了想,揪住衣角的手指一顿。
不行哎,要是他真的狮子大开口怎么办。介于他成亲时的互惠条约的力度来看,这个,还真的个要钱的主儿。
“别,别太贵啊”。阎浚不由得一笑,怎么,刚刚还意气风发,那股挥金如土的气势去哪了?这么快就怂了?还真是个小财迷。
“那就,要你再给本王,做三次饭,如何?”
“可以啊,成交!”。墨言点了点头,反正她只负责在旁边看着,打打下手,也不累。只要不让她大出血,怎么都好。
“汤就不必了”。阎浚看出了小姑娘蠢蠢欲动的意图,连忙补充道。跟着厨娘的指导就好,其余自主发挥的,就快别再做了,他还想多活几天呢。
“哦”,墨言不甘心的点头答应。
切!这汤可是大补啊,这人真是没口福。
九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