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就是他”。
侍卫长说着,一把提起一名小厮的衣领,将他狠狠的惯在地。
“就是你这个胆大包天的,竟敢在宫宴高声喧哗,将名头栽到五王爷身?说!你是何居心?”
“哎,李大人不要急嘛,没道理为了个垃圾,再气出病来,消消气消消气。让他说,好好说,说不准,还能问出个什么来呢”。一旁的刘尚书一把拦住气的脸通红的李大人,示意侍卫长松开那小厮。
“小的,小的清清楚楚的看到,王,王,王爷将,将粉末撒到皇的酒里的”。
那小厮年纪不大,难得见过如此多的大人们,一时间不由得跪坐在地,不敢抬头,吓的浑身发抖。
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完,长吁一口气,好似虚脱了一般。瘫坐在地,半步也挪不动。
“你确定你可看仔细了?再仔细想想,要是有一句不实,这可是抄家灭族之祸”。
“小的,小的只记得正在当值,就见到拐角处伸出一只手,将粉末撒了进去。小的人微言轻,不敢多言。
那衣袖的图纹小的记得清清楚楚,是虎爪云纹。当时情况混乱,小的看到五王爷的衣袖图案。一时情急,不经思索,就喊了起来”。
丞相大人摸着胡子,“虎爪云纹。等一等,大皇子的衣袖,也是虎爪云纹啊!”
宫宴时,大皇子就满脸堆笑的坐在他旁边,敬酒时露出的衣料样式,他记得分外清晰。
“这这这,一件事竟然勾动两位皇子,这如何使得啊?”李大人愁的直转圈。
“大人,太医到了”。太医院首席孙大夫急步赶来,“我太医院连夜检查过了,皇的酒杯里,饭菜里,甚至衣领处都被人抹了药粉。这药粉呈暗红色,即刻溶于水,无色无味,立时见效”。
“你是说?”丞相大人眉头一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等等,该不会是,是”。
“没错,就是七日醉”。
“什么?”“什么!”“七,七,七”,“七日醉!”
几位大臣大惊失色,书房里顿时鸦雀无声,一时间竟无人开口。
七日醉,顾名思义,服用后让人连醉七日,有如醉酒却更胜于醉酒,可让沉醉者,在无边梦境中,梦到最想梦到的事情。
醉后清醒七日,无梦无痛,身形逐渐枯槁,在可怕的清醒中追忆着自己得不到的一切,然后慢慢的死去。
此药无解,乃是皇家禁药。无痛无伤,心死身凉。中药者死后,身形会骤然消散,肉体快速腐烂,仅剩枯骨。
“什么人竟然给陛下下如此狠手!”丞相大人握紧拳头,双眼通红,眼中含泪。
“我等势必要为陛下讨回公道才是啊!”
“什么!竟然有人,如此狼子野心,胆敢这样对待陛下!若是抓到,必将百倍奉还之!”
“老夫知道,在坐的几位大人,都是对皇帝忠心耿耿绝无二话,处事丝毫不偏颇的肱股之臣。如今,我等需要在陛下沉睡的七日之内,找到凶手,等候陛下圣裁”。
“丞相大人放心,臣等万死不辞”。几位一同拱手,义正言辞道。
“如今看来,大皇子和五皇子都不能撇清。因此,就由老夫,及刘尚书负责查探五皇子,李御史及房大人,就请查探大皇子。此事兹事体大,还请诸位定要用心而为”。
“丞相大人放心”。几位大人拱手退下,自去派人查探。
第二日。
“王爷,此事究竟为何,小的愚钝,嗯,还是有些弄不明白?”一旁的小厮仔细的扇着扇子,低声问道。
“别说你弄不明白,就是本王,呵,也觉得奇怪。明明还未动手,怎么还会有好心人,早早的替本王都做全了”。
三皇子躺在院子里的躺椅,身后的小厮慢悠悠的摇晃着羽毛扇。
“没想到呵,看来这天底下,还真是好人多啊”。
阳光照射下,白的几近透明。风扬起额前的发丝,长睫忽闪,眼中满是化不开的雾气。少年懒懒的躺着,有如不问俗事的神仙一般,便是丞相那种挑剔的老头儿在此,只怕也要称赞一声,好一个病美人。
“该不会是有人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吧?”
“嗯,如今也只得如此解释了”。
三皇子眯起眼睛,闪过一丝精光。娇娇弱弱的躺着,将头发往后拢了拢。
“怕什么!只要我们的人没动手,就怎么也查不到本皇子头。况且,说到底本皇子,也不过只是给大哥讲了个笑话而已,大哥动不动手,全与本皇子无关。
至于五弟,呵,老五这么有心计的人,是不会把自己困在里面的。他一言不发乖乖配合看守,就肯定是打好了什么主意。
且不说他这两年是父皇的心肝宝贝,进去了也无妨,就按他那个脑子那个心智,他能进去只能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自愿的。
嗯,你且看着吧。大哥这次,啧啧,不管是不是他动的手,只怕,都插翅难逃喽”。
三皇子笑着,闭眼睛安静休息。
“难道,真是大皇子?”
“谁知道呢,反正以大哥一贯的心性,估计是看老五被封为太子,就眼红受不住了。酒一喝脑袋一热,啧啧啧。这样的事,也是常有的嘛”。
有些事啊,就算是没有,那,也是有的。在宫里这些年,活的说成死的,黑的说成白的,不是太正常了吗?病美人想着想着,缓缓勾起嘴角。
“是,小的明白了。那小的,这就派人,去为五皇子善后”。
“嗯,去吧。哎,等等,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只消派人到王府,去帮着点儿王妃也就是了。看五哥那宝贝模样,估计那位呀,才是重中之重。去吧,等他再回来时,就得叫太子了啊”。
“是”,小厮放下扇子,交给一旁的侍女手,轻巧的几个跳跃,消失在了墙院之外。
三皇子扬起手,扇风的侍女依次退下。
行了,做到这个地步,他也算,是对得起这场闹剧。
反正他身体不好,在众人再三劝说下早早的回了府,划清了界限。所以说啊,将死之人,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也没的什么,能够引火烧身的。
本想着残躯一个,整日苟延残喘,活不活都可,就是做了,又能耐他何?
呵,可没想到,竟然有人拐了个弯,就为了帮他多活几天。
他就说大哥那个窝囊废,心比天高,胆子又小,是怎么敢这么快动手的。
没想到啊,老五居然愿意为了他,把事情引到自己身。
啧啧,不容易啊。本来他便是想要等风头过后,借个由头一石二鸟,送老五成王的。等他和大哥都死掉了,不也挺好?
哎老五这个犟种啊,怎么,这是非要,自己的王位自己争?切,有意思。
他这辈子疾病缠身,活不了几个年头。没想到做的最对的事,居然是在父皇伤情之时,顺手给出的一把银钱。
其实当初,也不过是一时良善之心发作,只是觉得他一个被赶出宫的皇子太可怜,没忍心跟着大哥一起落井下石罢了。现在看来,当初那随手打发的一百两银子,赚大了啊。
呵,既然如此,他一个事不关己的将死之人,闲得无聊,就等着看戏就好了。
病美人窝在躺椅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眯着眼默默勾起嘴角。
又过了两日。
“老夫昨日去了五皇子的府邸,审讯了一夜。府内下,包括王妃,皆可为五皇子作证。他从十天前起,就未曾出府。
这几日五王妃心疾复发,他一直在王府陪着,日夜操劳,直到开宴前一天”。丞相大人缓缓的开了口。
“诸位,其实老夫愿意相信五皇子的人品。且不说他一贯的行事作风,近几年皇与五皇子关系日渐缓和,也隐隐有提拔五皇子的意思,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是啊,是啊”。其他几位纷纷点头。
“况且宴会前几日,皇召他入宫。据说言语间,就隐约有册封其为太子之意。诸位想想,太子啊,那可是一国的未来的国君。
五皇子本就深得帝心,他又何苦为了即将到手的权利,去背负一个天下大不讳的杀父恶名呢?”
“丞相大人说的对”,房大人快步闪身进了书房,左看右看,谨慎的关好房门。
“老夫在突袭大皇子府,在大皇子的贴身小厮的床下,发现了一包用了一半的七日醉”。
房大人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打开手中的纸包。阳光下,暗红的粉末格外显眼。
“什么?竟然,竟然真的是如此!”刘尚书惊呼道。
“老夫连着审了两日,那小厮一开始不肯招,后来实在是扛不住了,松口说是三天前大皇子派他去采买的。具体怎么买的,含含糊糊的说不清。就说什么他是一时惊慌,才将本来没有用过的整包药粉,手抖撒出了一半。
据茶楼的常客说,大皇子自从回京后,就一直跟五皇子前后脚出现。每次都是五皇子先到,大皇子紧随其后”。
“这么说来,大皇子岂不是在,在跟踪五皇子?”李御史压低了声音。
“三天前?那时五皇子还在府里熬夜守着王妃呢?这样说来,岂不是证明五皇子无辜,被那指正的小厮无端牵连了?”
刘尚书小声惊呼,摸了摸下巴的长长胡须。
丞相大人眉头紧皱,“不好说啊。依老夫看,怕还是需要双方对质一下。来人,将大皇子,五皇子请到大殿。几位大人,还请与老夫一同前往”。
“丞相大人请”。几位大人义愤填膺的走出去,奔赴大殿。
“两位皇子”,丞相大人站在大殿前,眉头紧锁皱。“几位大人”,纷纷行礼过后,丞相开了口。
“如今已经是第四日了。所谓事情,也有了些许眉目。只是还不太明确,所以需要两位的配合”。
“丞相大人开口,自当知无不言”。阎浚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即将被指证的恐惧感。
反观大皇子,似有些心虚,眼珠乱转,站也站不稳,只胡乱的点了点头。
“太医早已检查过,证明陛下所中的,是七日醉。而恰好在大皇子府,找寻到用掉一半的药粉。小厮说,是宴会开始三日前,您托他去采买的”。
“你怎么能证明,是本皇子的小厮,说不准,是有人冒充,刻意嫁祸的呢!”
“他身有贵府的令牌,而且,府中多人可以作证”。
“那也不一定就是本皇子派他去的啊,说不定他是受什么人指使,故意陷害于本皇子呢?”
“的确,此事存疑。大夫找到他时,他已经奄奄一息满身伤痕。不过还好,待得太医救治后,仍留有一命。也算是他的运气”。
什么!这贱人怎么还活着!不是已经杀了吗,难道,是被什么救下了不成?不行,他不能开口!绝对不能!
大皇子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一时间有点发怔。
“想来待他清醒过后,是愿意向诸位解释清楚的。只是他不能够解释清楚药粉的去向。大皇子,不如您,仔细想想?”
丞相大人锐利的眼光一扫,一旁的几位大人各个都是老狐狸,交换了眼神马心知肚明。那小厮,怕是死了。只是大皇子向来胆气不足,正好诈一诈。
“这,这,这”,大皇子满头雾水,他怎么知道用哪儿去了啊,他又没用。
他只是先买了来,本来想等老三的眼色行事,可老三这个病秧子,如此关键时候,竟然竟然因为一个咳嗽就回府了。呸!没用的废物!
他一个人不敢做决定,每多跟父皇对视一次,他就减少一分信心。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再监视着他一样,整个人慌得不行。
父皇一直看歌舞又不怎么吃东西,对于侍女想继续呈新做好的美味佳肴的举动也拒绝了。
该死的!他完全没有机会将药粉撒进即将呈去的食物里啊。
不会,不会是老三吧!他接故离开,然后伺机动手,将这件事嫁祸到他头来,对,老三,一定就是老三!
想到这里,恶狠狠的摇头,“大概,大概是不小心撒了吧。这药,这药是本皇子偶然间得到的,并没使用”。
“大皇子说没有使用,老夫是愿意相信的。但是,您的小厮连续说了六七个地方,老夫派人掘地三尺,也没能发现剩下的那一半不小心撒掉的药粉”。房大人冷冷的开了口,目光里满是不屑。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既有野心,却没有脑子,注定是枚棋子。
“不知如此精贵的药粉,大皇子您的小厮是从何处采买,又是如何得来的呢?”
“是,是老三给我的,老三给我的。他常年喝药,手里自有门道”。大皇子一时有些慌,袖子下的手指抖的厉害。
“三皇子?可世人皆知,三皇子气虚体寒,恐短寿。他为何好端端的天潢贵胄不做,非要争一个,他根本坐不长久的位子呢?”
丞相大人直挺挺的看过去,眼神中满是失望。这就是他曾经授过课的皇子啊,彼时年幼,虽才情不济,但尚且听话用功。
如今成年,与皇后及其母家关系日益紧密,却与他们这些曾经用心待他的老臣断了交集。
不够胆识,少才略,还偏偏,总是想争烫手的位置。
哎,没想到啊没想到,竟会如此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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