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竹最先回神,提着裙角率先跑出庭院,杏竹手持这扫帚,猛地扔到她背后,那背影沾了大半灰尘,慌不择路的逃走了。
“姑娘,你怎么就放她走了!”杏竹气极,在门口跺了跺脚,那神情恨不得将人抓回来生啃啖食。
沈攸宁怡然自得,“她走了不是正好,可以省了伙食费。”
“……”杏竹默叹,也罢,反正照顾姑娘起居的一直是她。
二月的雪又开始密集的下着,沈攸宁蜷缩在屋内,便是有两盆炭火都驱不散屋内的冷意。
她从被窝中探出一双眼,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愈发觉得暖气的存在是全人类的福祉。
沈攸宁刚想着再去向陈家讨些炭火,杜大娘就拿着食担便进了屋,兴许是最近流言蜚语少了,她的面色意外的平和。
“刚好过年,你这七日就担着食篮挑去庙宇上香,给我祈福几个时辰再回来。若是做不好,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发泄完情绪,杜大娘又恢复原来的模样,趾高气扬的离开了。
“呸!这胖婆娘平日惯压榨下人,便是小姐也不放过,等老爷派人接回了小姐,看她怎么得意!”
杏竹气急跺脚,先是春竹背叛,再是杜大娘雪上加霜,还能有什么事情比这糟心?
沈攸宁望着前院的青瓦红墙,那雪不知何时似细雨般纷纷飘落。她站在门前,任由寒风吹打在身上,直至刺骨的寒意从身上传来,她才觉得有真实之感。
穿越过来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她却偶尔还有不切实际的感觉。
有时候沈攸宁觉得,这似乎只是庄周梦蝶,而她正陷入在那蓝田日暖,良玉生烟编织的梦境之中。
她连忙缩回手捂暖,思及此不由苦笑一声,此情此景,她对李商隐所铸的诗词愈发共鸣,感慨交加。
“哎呀,姑娘!您身子尚不利索,怎能吹着寒风!”杏竹刚去整理食篮,转身就看到沈攸宁手动而不自知的模样,突然一急。
沈攸宁那好看的修眉微挑,打趣道,“杏竹,你年纪尚小就有老嬷嬷架势,以后哪儿还有人敢娶你?”
杏竹又气又笑,上前替她系牢了披风带子,却依旧抱怨着,“奴婢啰嗦都是为了姑娘好,这几年在庄子上受人欺侮,姑娘身形消瘦,可再经不起大病折腾了。”
这几年杏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底。她家姑娘好端端的生活在府中,却被中途来的劳什子道士污蔑她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最终被老爷赶到这山庄中不闻不问。
杏竹聪敏伶俐,哪会看不透高门内的腌臜事?沈攸宁从前是个心软怯弱的,若非她以强硬的态度护着,早就吃了一身亏。
好在姑娘忽然开窍,杏竹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不会照顾自己这点没有丝毫的改变。
沈攸宁看着天色,开口道,“瞧着今日的天色不好,那寺庙在半山腰,虽不远,但总是在山上,一入夜便不安全。”
杏竹点头,觉得姑娘言之有理,赶忙收拾着东西后,二人齐上山去。山路崎岖难行,好在杏竹常走,一片引路,一边让沈攸宁注意哪里有浅坑。
“到了,便是此处。”杏竹指着前方的寺庙。沈攸宁抬头一看,那寺庙较小,反倒是庙旁的两颗槐树显得硕大无比。
寺庙内显然无人问津已久,蛛网纵横,以至于门前灰尘积上了一层。
沈攸宁抬头,那佛像金漆斑驳,残缺不全,却依旧嘴带慈悲笑意位于座台之上。她视线往左一扫,拾起一根扫帚,仔细的扫拂掸去台面上堆积的灰尘。
杏竹揭开覆在篮子上的盖布,拿出一碗馒头与柑橘摆在上方。沈攸宁看了眼杜大娘给她们的供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陈家庄子如何富裕,这安宁村谁人不知?竟是连供品都贫乏的很,杜大娘一家也不怕造什么报应。
杏竹显然也是这么想的,那嘴巴都快抿成一条线了。
沈攸宁用打火石点燃了香烛,对着佛像三拜,那姿态既不敷衍又非虔诚。她自幼便不信怪力乱神之语,坐到情报局顶端的位置更是觉得子虚乌有。
但如今,这魂魄穿越异世之事让她开始抱有些许敬畏之心。
沈攸宁将那三支香烛插在香炉鼎上,转头便看到庙门旁有一堆叠起的草堆,杏竹顺着目光看去,笑眯眯的开口道——
“想来是那些农户赶牛羊,路经这庙里头留下的。瞧着上头的灰也,也许是近日的农户留下的,正好可以拿过来当歇脚的地方。”
沈攸宁点点头,二人刚坐下,外头忽而下起了瓢泼大雨,山雨渐盛,掺杂着大风挂入寺庙。
杏竹一惊,连忙起身费力的掩上庙门,那大门似是久年失修,竟一动不动。
“既然合不上们,躲在门后便可。”沈攸宁淡淡道,杏竹点点头,那裙裾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这雨可下的真准,莫不是看着我们姑娘进庙门才掐准时辰下雨?”杏竹打趣到,冷不防的又被从门外刮来的大雨溅到,吓得小丫头连忙跑向门后。
沈攸宁抱膝望着窗外的青山绵延,那倾盆大雨打落在枝叶上,将这冬日的积雪给打化了,本是别有一番意境,她此刻却无心理睬这景致。
伸手摸向脖颈间悬挂的骨笛,沈攸宁置在掌心,那笛身状若兽骨,上有五个小孔。
好在这异世还有一件熟悉之物陪伴,她蓦的紧紧抓牢骨笛。
这骨笛的来头,足以让天下人趋之若素。
沈攸宁抿唇,穿越来的那日,若非猎户在她身侧捡到,恐怕自己的底牌就从此不复存在了。
忽然,她猛地僵直了脊梁,那目光陡然泛着凌厉的暗芒,她警惕的望向大门。兵刃交碰的脆响猛地传入庙内。杏竹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沈攸宁迅速拉起靠紧门后壁。
“不要出声。”沈攸宁飞快嘱咐杏竹一句,她浑身紧绷着,全神贯注的观察外头的动静。
杏竹捂着唇点点头,不知为何,小姐方才的气势竟比那京城官家子弟还要有威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