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着,要开学了,高建军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小院。
虽然都是一个县的,情况大不相同。
高建军他们家就住在黄河边上,全县最肥沃的地都在那块。盛产红枣、枸杞,每年能种上一季水稻,田里面还能养鱼,最是富足。
这时候能吃碗干米饭就跟现在吃烛光晚餐似的,从明显胖了一圈的高建军身上就能看出日子过得怎么样。
高建军跟两人打着招呼:“我带了新鲜的脆枣回来,等等洗了吃。”
吃了一周西瓜就洋芋的崔宪祥和王从恩,一听有脆枣吃,都凑上来说话。
这院里住的都是单身男老师,女老师都住在女生宿舍那边,相互有个照应。
没两天都陆续返校,一下子热闹起来,学校食堂也开始生火造饭,崔宪祥两个感叹,可算是能吃口正经饭了。
物理组24岁的陈建生最是热情大方,带着三人一起去熟悉食堂。
里面已经有学生在了,平日里住校生也是在这儿吃的,这时候吃饭不光要交钱,还要交粮票。像王从恩和崔宪祥这样的可以先记账,等工资开了再还,高建军倒是有,不过没好意思脱离队伍,也跟着两人一起记账。
第二日就是正式开学,王从恩三人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都拿着课本使劲儿翻,恨不能把整本书都刻在脑子里。
陈建生看得好笑,干脆把三人叫在一起传授些经验,三人一人搬个小马扎,围在一起盯着陈建生,高建军还给陈建生泡了杯枸杞红枣茶。
陈建生也不胆怯,先悠悠吐了口烟,弹弹烟灰说:“其实也不难,明天上讲台,你们就当下面是群大白菜、萝卜墩子,当自己是站在田野里背课文,没什么不行的。”
“切!”三人以为陈建生要传授什么绝世秘籍。
“别切啊,明天你们就知道什么叫老人言了。”陈建生端着茶缸子,边吹边说。
这年头流行开会讲话用方言,可能是为了显得有气势,蝈蝈地方都有蝈蝈地方的腔调,就这县城南边和北边说的都不大一样,听说南方隔条河就像出国似的。
有那爱想事情的,闲暇时候脑补一番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现场,就会笑出声来。
开学第一天升国旗,照例是校长发表开学演讲,听着陈词滥调,崔宪祥三人的心境还真是有些奇妙,同样的场景,不同的身份,这种感觉乃至多年后都不能忘怀。
三人都不是早上第一节课,所以约着一起去别的老师窗外偷听,现学几招拿来用。
先去的陈建生班,没想到他那么爱玩笑一人,讲起课来还挺严谨端庄的,条理分明,头头是道,就是一口子塑料普通话有些好笑,一半都是方言。
又去了个老教师的门外面,这位老教师姓丛,其实也就三十五六,是教化学的,一口正宗的方言,听着着比开会还累。
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还是位名师,一遍化学口诀讲下下来,台下学生笔记本上没一个是重样的,门外三人听的也是一脸茫然。
“我可算是知道普通话的重要了!”高建军感慨到。
三人合计一下,都决定用普通话授课。
崔宪祥的课在第二节,带的是高一新生,站在讲台上,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约么**十人。眼瞅着里面好些个比自己壮实的男生,崔宪祥腿都有些软了。
好在这年头,单单是老师两个字就很有威严,那最坏的学生见了老师也是只有躲着跑的份儿。
崔宪祥站在台上,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领导讲话都爱用方言,普通话说着好像是没底气,越说越心虚。
幸亏这是节英语课,说到语法单词,再拽上几句流利的句子,很是能唬人。崔宪祥自己也被唬住了,逐渐有了信心,前些天备的课也没白费功夫,一条条地出现在脑海中,直到下课铃响起,崔宪祥才意识到自己扛过了一整节课。
王从恩和高建军两个在门口听得很是佩服,一边暗自打气,都是一起进校的同学,待会儿不能输了过去。
第一天就在紧张又兴奋的气氛中度过。
晚上李文回家吃饭,还和刘老师夸了三人。
“还记得新来那三个小伙子吗?我今天去门口听他们讲课了,都不错,第一次上讲台就能说清楚课本。”
刘老师笑着说:“记得,那个小崔就在我们英语组,口语还挺标准的。”
“嗯,想想就可惜,这么好的年轻人没去上大学。”李文说着说着就泛起老毛病。
刘老师又是一番劝:“知道你惜才如命,想把学生都往大学里送,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你也说他们几个是好苗子,到时候不就能有更多学生能上大学了?”
这么说着,李文才转悲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