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和初和三青在忘川河畔挑地修住处,那边煦柯派出去的人和漪涵相继回了狐宫。
“回禀大长老,大公子,招摇山不许外人进入,属下便在周围的山上打探了一番。只打探到白翰神君五千余年前收了个弟子,无人知晓她的来历,也甚少有人见过她。不过,有人说公主出生那天,招摇山也有霞光冲天。还有,属下发现二长老跟前的漪涵仙君也去了招摇山。”
煦柯握着茶碗盖浮了浮茶叶末,沉吟道:“母亲,怕是真的,可要儿子派人去寻那和初,趁早将其杀了,免得后患无穷。”
大长老放下手中的铜香匙,妩媚的眼睛微微眯起,思索了片刻,方才说到:“不可莽撞,若是真的,那她便是天生的神之躯,不是轻易能伤了的,此事要从长计议,再说丹儿不日便要去九重天上了,现下不可生了乱子影响到她”看着煦柯听话答应了,也才又幽幽开口道:“你去盯着锦忱,若是真的,她定会去找那和初,也省得我们多费力气。”
“是,属下听令。”
等传话的下属走了出去,煦柯斟了一杯茶递给大长老,方才徐徐开口道:“儿子总是觉得让丹儿去九重天上的决定不太妥当。”
大长老抿了一口茶,神色淡淡:“当日丹儿出生之时可是你自作主张说丹儿生来两尾,是天狐的,怎么,怕了?再说狐族需要一位神,只有天帝才能才能帮我们实现不是吗?冥王时修是得了太乙救苦天尊毕生修为才成的神,而白翰神君不知是从哪儿得的机缘方才成神,他们都不是天神的神之躯,也没有天生的神根,与我们半点用也无。”
煦柯闻言,忙解释到:“母亲多虑了,儿子自然知晓,只是有些不安罢了。”
半响,大长老看着虚空,没有回煦柯的话,只是幽幽的开口道:“若当年青丘阙应了我,我自当竭尽全力护住他青丘氏的皇位。但他既然没有应,就不能怪我想让这青丘之国随我姓了有苏才是。”说话间,妩媚的眼睛里燃烧着勃勃的野心。
煦柯闻言,眼睑垂了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沉默片刻,方才恭敬的回答道:“母亲说得是。”
大长老斜睨了他一眼,也不去探究煦柯的有何想法,只是淡淡的警告到:“在你广而告之丹雘是天狐的时候就该想到,我们早就没了退路了。”
“是,是儿子想当然了,我知道该如何做。”
锦落宫内,漪涵也在向二长老回话:“公主,婢子按你说的去到招摇山,白翰神君见了婢子,也承认了和初上仙便是帝姬。”
“真的?”二长老紧握住漪涵的手,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满面,眼里却满是喜悦,语气因这喜讯有些颤抖:“快,去打听帝姬现在何处,还有去联系交好的几位长老和阙表兄的旧部,让他们夜间到溯光小筑,我有要事相商。”
漪涵闻言有些为难,没有转身离去。
二长老有些急切,手又握紧了些:“你快去啊。”
漪涵强忍着手上的疼痛,开口道:“公主,神君还说,所有一切都随帝姬心意,他不会勉强,旁人也不可强求。还说,宴后帝姬向他传言说要四处游历,怕是对承帝位一事并无兴致。”
二长老闻言松手,肩膀也垮了几分,朝后退了几步,颓然的坐在椅子上,面上的残泪还未干,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漪涵担忧的看着二长老,走到桌前倒了杯热茶递到她的手里,又转身浸湿帕子,轻轻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然后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候二长老的吩咐。
良久,二长老平复了心情,有些失落的朝漪涵说到:“你去查查她在何处吧,不管如何,我总是要见一见她的。”
“是,公主。”
在忘川河畔逛了半天,本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则,和初最终选定了离奈何桥不到五百余米的一块被彼岸花包围的空地。
只是望着眼前这块甚是漂亮的空地,对如何建房却有些束手无策,一筹莫展起来。
三青提议:“要不我们去找冥王吧,他不是说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的吗?”
听到这个,和初就更愁了:“可是之前他说帮我修,被我拒绝了。”
三青有些无语:“你居然拒绝了!你不知道只有神可以凭空造物,我们都不能的吗?我们俩估计十天半个月都修不出来。现在可怎么办?难道要露宿野外?这鬼域的邪风怕是一晚上就能将我们冻死。”
和初轻咳了几声,掩饰住自己的窘迫:“我知道啊,可是我当时不是想着要矜持吗?再说我从没做过这事,也没想到会这么难,以为不过一个术法就能搞定。”
三青无语了,腹诽到:“都能说出要住一年半载的话了,还要矜持做什么?”当然这话是不能被和初知道的,有白翰神君那样的师傅,和初自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咳——明日我们去旁边的山上伐些木来,随意搭个棚子吧。今晚就先找个地方凑活一晚吧。”和初说着搓了搓手臂,心里腹诽着鬼域冥宫的天气真是见了鬼的冷。愣了愣,有些好笑的在心里自嘲:都入了鬼族的老巢,可不是见了鬼吗?
三青无奈的叹了口气:“也行吧。我看我们还是变回原身吧,不然今晚非得冻死不可,”又对着和初打趣道:“不过小仙斗胆想借您的尾巴避避寒气,不知这位上仙可否怜悯小仙一二?”
和初翻了个白眼,本就理亏,所以也就同意了。
他们两人转身想要离去,却见两名清俊的男子朝迎面他们走来。左侧的着黑衣,面色也有些清冷,右侧的着白衣,表情温和。
两人走近,向和初拱手揖礼,白衣的男子开口道:“见过和初上仙,三青仙君,在下谢必安,他是范无救,我们都是鬼域冥宫的属官。”
和初两人闻言也朝他们回了一礼,方才回道:“久闻两位大名,不知两位过来可是冥王有事交代?”脸上表情温和端庄,心里却在感叹原来他们就是人间说的黑白无常。明明长得如此好看的两个人,却被别人说成是吐着舌头的厉鬼,果然是传言误人,传言误人啊。
依旧是谢必安答话:“不敢当。王君想着两位今夜怕是没有地方住,又恐鬼域的寒气冻伤了二位,特地让人整理了个院子出来。遣我二人来接两位过去,还吩咐我们看看上仙可选好地方了,若是选好了,明日我们便安排人来为您建屋子。”
和初听到开头还有些窘迫,但听到后面,就有种想要原地蹦一蹦的冲动了,心更是被时修的体贴融成了甜甜的花蜜。但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真是麻烦两位仙君了。已经选好了,就是我们身后这片空地。”
谢必安探头看了看和初他们身后的空地,悉心记下位置,又细细问了和初想要修建成什么式样的,这才示意和初和三青跟着他们,然后转身走在前面带路,一旁的范无救全程没有说话,也没任何的表情,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和初看着,不禁有些怀疑这范无救不过是个会动的人偶,看着竟然要比传闻中向来冷漠耿介的天帝少昊还要冷一些,或者就是真身早就不知去哪儿,在她眼前的不过是个偶人。
跟着他们一路朝冥宫走去,过奈何桥的时候,谢必安和范无救停下和孟婆打了招呼,顺便介绍和初给她认识,和初与她打过招呼后,暗自打量了她几眼,觉得这孟婆虽然看着是个明眸善睐、长相可爱的少女,但实则言语间很是冷漠淡然,怕是不太好说话,想着要叫三青帮忙打听下她的喜好,自己好备些东西去贿赂贿赂她才行。
过了桥,便是冥宫的入口。远远看着便觉得冥宫灯火辉煌,宏伟非凡,近看更是觉得异常壮观,外围的城墙粗粗估量至少有五丈高,拱门也是比和初游历以来见过所有王都的城门的都要大,差不多又三丈高,两丈多宽,和初看着,顿生一种渺小之感。城墙是由巨大的黑色磐石砌的,大门两侧是两尊谛听的石像,左侧的双目微合,目光悲悯,表情慈和,右侧的双目圆瞪,目光凶狠,表情狰狞。石像后面的石壁上金钩铁画的书着的“三界别无法,一切唯心造”(《地狱界偈》--释遵式)在两旁郁垒灯中不灭的红色火焰的映照下显的有些阴森。一行四人缓缓朝里走去,两侧的石壁上每隔十余步便有一盏郁垒灯,幽幽的红色火光让幽暗的门洞更加鬼气森森起来,越往里走便觉得愈加寒冷,和初和三青都暗自调动体内的仙气,好让自己暖和一些,走了近一刻钟方才出了门洞,和初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酆都之宏大,身后的三青更是发出阵阵惊叹。谢必安在前面细细的介绍城墙相关的历史,对三青这种没有见过世面的表现没有半点轻视,倒是心中暗自感叹和初的处变不惊,不免对和初高看了几眼,那里知晓和初只是冷面惯了,内里其实比三青还要没见过世面几分。
过了墙洞,视野变得豁然开朗起来,空气也温暖起来,没有那么阴冷了。天空中飘着无数的红灯笼,在黑色的天幕和明月下散发着浅浅的红色光芒,不甚明亮,但也足以照亮城中的一切。青石街道笔直的向前延申直至冥宫,两侧矗立着整齐的两层小楼,楼下是种类繁多的店铺,和人间的街市没什么两样,只是行人有些奇形怪状罢了,吆喝声、打闹声、嬉笑声纷纷扰扰,不绝于耳,其间繁华比人间的王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时有行人和前面的黑白无常二人行礼招呼,口里恭敬的称着“七爷、八爷”,谢必安都微笑着一一回了,范无救虽依旧面无表情,但也都点头示意。也有不少人打量和初二人,还有人看呆了和初的惊天容貌撞了柱子,不过他们的目光澄澈,满含善意,到是并不令人讨厌,和初也就没有当回事,倒是三青有些与有荣焉,身后的尾羽都要翘起来了。
一路慢行,走过宽阔整洁的中央街道,在冥宫的不远处拐进一条巷子,走到一处看着有些年头的木门前,门上的木匾书着“罗浮梦”三字。谢必安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开了门,引和初进门,只见门后是一处幽静的小院,一角种着一棵枝干遒劲的老梅,开了一树的红色梅花,空气中满是梅香,树下放着一张木几并两个垫子,靠后方是一座精致的两层小楼,和之前在街上见的有些相似,院里除了从门口到到小楼之间铺了一条石板路,其他地方都被青草覆盖。和初不由得生出一种身在人间而不是酆都的错觉。
谢必安二人将他们引进去,说了几句场面话,让他们有事去寻他二人便离开了。
和初和三青细细打量了一番院子,又将小楼上下逛了一遍,只觉得楼里的摆设样样都合心意,对冥王的安排甚是心喜。和初选了楼上中间的最大的屋子,三青便选了和初右侧稍小的一间,两人闲话了几句就回了房间各自休息。
和初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白日里见时修的场景,只觉得那副景象是她毕生都忘不了的,想到时修那俊美无双的容颜,和世间少见的身资气度,不由得再次沉迷于此,又想到今天时修特地让人整理出的小院里样样透露出的用心,还有主动让人帮她建屋子的体贴,一时有些翩翩然,久久不能入眠,想着明天要去找时修道谢才是。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在梦中又一次见到了时修,还与他一起游了湖,早上醒来回忆起,顿时觉得羞涩万分,但又忍不住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