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辞跟着宗笙游历，一路讲练结合，这一副社会百杂烩着实让她开眼界，对着修仙界有了初步的认识。在路上，她也在宗笙的指导下，顺利突破到了练气五层。

秋去冬往，四季如常。又是一年飘雪季，她又不知不觉长大了一岁。

当初，春茗道君虽然想把她做成人元丹，用心险恶，但是那些天泡的药汤确实是好东西。她经历一番彻底的易经洗髓，肉体力量和灵脉厚度大增，远不是当初的她能够媲美的，所以晋升速度飞快，进步肉眼可见。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会想到她能从一个元婴道君手里捞得好处、并成功脱身呢？只能说一饮一啄自有天注定。

有礼了一个月，宗笙把谢清辞悄悄带到无道魔宗山门外的小镇上，行踪隐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小辞，按照规矩，你必须在外门先待着。魔宗的入门门槛不算高，有灵根即可，我们有五万外门弟子。但只有内门弟子才能被称作魔宗的弟子，你要争取早日入内门。”

宗笙怜爱地摸了摸谢清辞髻上的红色蝴蝶结，表情很慈爱，耐心地解释道。

说实话，他也不愿意把粉嫩嫩的侄女送到乱七八糟的外门。可惜规矩就是规矩，他还没有这个实力和地位去破坏，且为了小辞能够更好地成长，他也必须做下决断。

他叹了一口气，只觉得糟心，心中想着只能暗暗派人照拂一下。

谢清辞认真地点了点头，绷着个小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严肃些，使她看起来没那么幼稚。但她这一副表情配上她的打扮像是在撒娇，让宗笙更是喜欢得不行，又有些舍不得。

宗笙：唉，这么善良娇弱的小辞去了外门被人欺负了该怎么办？

他眨了眨眼睛，妖孽的脸上是孩子般的调皮，道：“舅舅明面上不能给你什么特殊待遇，但是你每月可以去藏书阁，有个老头会帮我给你送东西，到时候会有暗号的哦。”

“去吧，快去测灵吧。”

“嗯。”谢清辞闻言应道，回头有些眷恋地看了宗笙一眼，随后转过头跑开了，一会就消失在人海中。

宗笙在身后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远去。

---

天色已经有些暗，越是靠近魔宗，越发现周围的环境不同寻常。

原本青山苍翠变成了暗雾深沉，漆黑的枯枝像虬龙一样扭曲蜿蜒，围成一片黑茫茫的枯树顶，荆棘和乌藤缠着石壁，散落的白骨碎了一地。

“嘎嘎……”有黑魔鸦在低空尖啸，声音尖利。

不远处，有半座巨大的山体被利器削平，整个山体被横切。“无道魔宗”四个大字则深深地刻在上面，字体底色是刺目的血红，伴着血红眼睛的魔蝠在此处盘旋的身影，更显得腥气凌人，让人见之生畏。

无道魔宗山门。

高台上坐着三个身着魔宗制服的人，均戴着鬼面具。他们腰间挂着统一的紫色玉牌，穿着样式不一的红色华袍，纹路细密精致。

特别的是，有一朵妖艳诡秘的曼珠沙华静静盛开在衣袍上，纤细勾勒，一花一瓣皆是栩栩如生，令人惊叹，散发着致命的魅惑力。魅惑世人而又危机四伏。

他们很是散漫的坐在椅子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在他们身前放置着一个巨大的水晶球，正散发着幽幽的光亮。

谢清辞对这个已经不陌生了，那是测灵球。

山门外是一个被削平的山头，看似小，实则意外的大。即使在今天这里密密麻麻的聚集了许多人，也没有完全占满。

“唔……”

谢清辞仗着娇小的身子插空挤进人群，就发现自己被淹没在茫茫的人海里，周围的人多是高大健硕模样，身体像一座座小山一样把她的视线严严实实遮挡，她被人挤着什么样看不到，只觉得堵着慌。

“什么时候开始啊？都等了怎么久了！”

“……”

有人明显有些不满，大声嚷嚷。在这里像他这样等得不耐烦的人还有很多，有些慎于无道魔宗的凶名，不敢轻易发作，但还有相当一部分的人骂骂咧咧的，整个山门吵吵嚷嚷犹如凡间的菜市口，乱糟糟的一团。

前来测灵的人鱼龙混杂，形象各异。谢清辞随便看一眼，就看到了许多凶悍壮汉、斯文书生、妖艳美人、冷漠剑客……脸上的血还没干的，身上的煞气浓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通通都有，不由暗暗咂舌。

底下吵吵嚷嚷，嘈杂若市，其中一个翘着二郎腿鬼面男人皱了皱眉，挥了挥手，登时现场就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丝杂音。

能出现这种诡异的场景，不是因为他的威信有多大，只是因为他让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噤声了。

谢清辞尝试着动了动唇，随后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说不了话了，暗道这人的作风真是跋扈霸道。

他语气冷漠，臭着一张脸，道：“到场的全部排队，一个一个来。先闭嘴，吵吵嚷嚷的烦死。”

“啵！”

一声轻响，一个脸上带疤、浑身血气浓厚的壮汉面露怒色，强行破除了禁言术，脸色难堪，怒叱道：“居然敢禁老子的言！知道老子是谁吗？你算老几，敢管你爷爷……”

他的话戛然而止。话音未落，这名壮汉就像突然被扼住脖颈一般，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黑紫，两眼翻白，一副挣扎之态。

“这！”周围的人发不出声响，只是眼神瞪大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猛吸了一口冷气。

“你、居、然……”壮汉也是硬气，脸已经变得黑红交加，梗着脖子濒临窒息边缘，还是憋出了几个字。

他挥动着身子，挣扎了瞪大了双眼，最终还是默默倒下，眼神还带着恐惧和怨恨。

他的脖子青黑，血流如注，已然气绝。在他的脖子上，脖子上一根血红色的细线瞩目，后面粘着一个黄色人型纸片，上面画着一个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鬼面男纤长的手指露出，苍白的手指上同样圈着红色的细线。他拍了拍手，那张纸片人就跌落在地，化作灰黑色齑粉，无声无息。

……

周围如死一般的沉寂。

鬼面男有些不耐烦，看着那具已经死不瞑目的尸体，语气森冷：“本座管你是谁，来了魔宗就得知道魔宗的规矩。冒犯强者，就是死路一条！”

他眼睛一睨，神情似笑非笑：“现在，还有谁有意见的，还有谁想步他的后尘？”

周围一片安静，鸦雀无声。

谢清辞发现，方才那些肆意散发着威压的人不知不觉沉寂下去了，看来这招杀鸡儆猴着实是效果显著。

鬼面男见此状，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淡淡开口：

“既然没人有别的什么意见，那就听本座的。听好，无道魔宗外门入门条件，有灵根、修魔，筑基期以下、四十岁以下。现在觉得合格的就自己排好队，一个个上来测灵根。”

鬼面男语气散漫，掏了掏耳朵，说完就懒懒地回到座位上，饶有兴味地把玩一个木偶娃娃。

他身边的红衣修士站起身来，走到水晶球旁边维持秩序，眼神犀利而冷漠，一边观测一边登记。鬼面男则坐在看热闹。

“胡大壮，三十三岁，练气八层，火木水土四灵根。”这是一个络腮胡大汉，表情很是憨厚，他此时呵呵地笑着，像个老好人，只是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还是暴露了一丝凶悍的气质。

鬼面男：“过了。”

“刘青峰，二十岁，练气十层，火土双灵根。”这是一个青衣书生，面白无须温文尔雅，手中一把折扇看上去气质翩翩，仿佛如玉君子，只是眼神躲闪，一看就知道心术不正。

鬼面男：“过了。”

“霍娇儿，十八岁，练气四层，水火土三灵根。”这是一个妖娆少女，身材丰满，红唇烈焰，她披散着长发，此时正妖媚地看着鬼面男人，眼中是赤裸裸的挑逗。

鬼面男顿了顿，没有立刻出言，霍娇儿有些惊喜地看着他，眼中带着期待。

只听他淡淡地说：“太丑了辣眼睛，给本座拖出去。还有，你四十多了，老女人就别来凑热闹了。”

“……”

谢清辞有些震惊地看着这名少女被堵上嘴巴“呜呜呜”地被拖下去了。

……

鬼面男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看上去百无聊赖：“下一个。”

谢清辞上前一步，笨拙地行了个道礼，随即把手放在水晶球上面。

“飒”只片刻，水晶球意料之中变成了青翠的绿色，盈盈透亮，弥漫着木之气息。

绿色的光芒出现后，她立刻感觉到有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有些不怀好意，有些羡慕嫉妒，还有些弥漫着杀机。

旁边的红衣修士默默登记：“谢清辞，十一岁，练气五层，木系天灵根。”

鬼面男听到这里慵懒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嘲讽。

“呵，资质还可以，算得上是快修魔的料。不过我们魔宗可不是看资质就可以收的。”

谢清辞闻言心中一紧，隐隐觉得这个男人在莫名其妙针对她。

他哂笑，突然直盯盯看着谢清辞的眼睛。他的那双眼黑漆漆，像看不见光的黑夜，吞噬住所有的光亮，轻视之意呼之欲出。

“轰”他浑身威压瞬间暴起，铺天盖地的魔气威压像潮水一样压向谢清辞娇小的身子，让她呼吸一窒。

“呃……”

谢清辞猝不及防受压，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便不受她的控制倒在地上，剧烈颤抖。她的半条腿跪在地上，两只手死死地撑在地上，动作看上去很是滑稽。

一股屈辱感在她心中渐渐涌起。

她死死地咬紧牙关，用双手撑住地板，倔强着撑着威压。她挺直肩膀，拼命仰起头与他对视，眼神刚烈凶狠，就是不跪下另一条腿。

两人双目对峙，一时间有些红眼，就这样僵持着。

一时间都有些安静，周围的人看着眼前的场景神色各异。

“哈哈哈哈……”

不知过了多久，鬼面男突然大笑，猝不及防收回威压。

谢清辞受惯性作用，一个不留神栽在地上，浑身汗淋淋像从水里捞起来，头发被汗打湿乱糟糟的，衣服也湿透了。

她小腿战栗，有些吃力地爬起来，闷声道：“承让。”

鬼面男看着她，语气赞赏：“你不错，小姑娘骨头还挺硬，有些狠气，表里不一。”

这句话不知道是褒是贬，她也没心情深思了。谢清辞身体已经脱力，但为了不当众趴下，她强忍着疲累，强迫自己朝鬼面男行了一礼，默默转身离开。

眼见她走远了，那鬼面男又跟着补了一句，声音还挺洪亮。

他说：“最好的灵石配置，给那个小姑娘一份。”

顿时，谢清辞就觉得有更多不怀好意的目光瞬间盯死了她。

谢清辞突然很想打死那个鬼面男。

他实在是太可恶了！

……

“下一个。”

一个玄衣少年走了上来，俊秀的脸还带着稚嫩之色，但神情很是冷酷，浑身掩不住的煞气。

他目不斜视走过人群，把手放在水晶球上面，水晶球立刻爆发出海蓝色的光芒，看上去深邃而神秘，有水气环绕缠绵而过，围绕着海蓝色的水晶球打着转。

“钟鸣，十五岁，练气十层，水系天灵根。”

围观的人眼神都有些惊奇。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刚走下一个天木灵根，这又来一个天水灵根，什么时候天灵根都喜欢扎堆出现了？

他们本以为鬼面男又要像故技重施，像刚才那样刁难这个冷面少年。没想到这次这鬼面男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很容易的就让他过了，没有为难，很是平静。

“还行，过了。”

少年还是冷着一张脸，朝鬼面男微微颔首，默默离开。

……

等在场的人都完成测灵后，鬼面男才将尊屯从凳子上移开，开口道：“今天你们都算过了第一轮。当然，明天辰时还有第二轮测试，建议你们做好心理准备，魔宗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他语气平淡，却又隐隐带着威压，扫视了全场一眼，继续说道：

“另外，那些人，你们听好了！本座不管你们是哪个势力的，过了的第一轮的人就算是魔宗的预备弟子，无道魔宗保了。要是有人想今晚搞鬼，掂量掂量，是他们的命重要还是你们的命重要。”

他眼神冷酷地扫视全场，戾气十足：“不要妄想和魔宗作对，你们不配。”

全场被这凶戾的眼神一震，鸦雀无声。

他冷哼一声，手一挥解除了禁言术，转身就消失不见。

鬼面男说出这话后，谢清辞感觉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少了些，略微松了口气，默默回味鬼面男的话，眼神亮亮的。

好霸道的人，好霸道的宗门。

真是……

太她合胃口了。

---

乾州。

处于大陆西北的乾州此时冰天雪地，到处都是冰封千里的景象。

这天，冬日的阳光很温和。

连望舒正叼着一根草根，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朝着太阳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看着手中的书，看上去很是惬意。

温暖的阳光照着他浑身暖呼呼的，他舒服地喟叹：“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一位白衣老者站在他身旁，看着他懒洋洋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喝道：“你看看你什么样子！你能不能学学顾淮，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不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吗？”

“急什么急！那些小鸡崽还没动呢，先睡一会不行啊！”

他撇了撇嘴，有些烦燥。自从解封了小塔后，他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自在了，这死老头一天到晚就知道叨叨个不停，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早就把这臭老头给封了。

虽然他也打不过他……

“少主，有消息了，天机阁那边动了。”

一个黑衣男人突然出现。

连望舒挑了挑眉，合上了手里的书，神情玩味。

“走吧，去天机阁逛逛，我可想死顾淮那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