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奔腾的河水从高处泻下,破珠溅玉气势磅礴,咆哮滚滚如同惊雷,势如千军万马,洒洒然奔腾在这一方天地之间,既急促、又平稳,排排黄浪从天而降宛若神之意志,撞击地面碎成片片浊浪。
“飒!”
九天落河轰鸣,水声激荡如许,倒挂的河流依旧在不停地下坠,船头往下,疯狂而又刺激。
“呃……”
谢清辞已经喊得有些脱力了。她闭着眼睛,趴在浮舟的甲板上,眼睛半开半阖,迷迷糊糊一副虚弱的样子。
随着时间流逝,她渐渐适应了这种突然激荡的不适感和虚弱感,肚子依旧涨涨的在翻滚,却没有了那种让人窒息的呕吐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发现整个船体依旧呈垂直下落的模样,她贴着船身,正直面水流前行的方向。
她扭过头,发现连望舒和钟鸣也跟她一样躺在甲板上。钟鸣似乎很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眼中明晃晃地带着兴奋之色;而连望舒则双手交叠枕在脑袋上,面容轻松,似乎是在哼哼唧唧什么,表情很是惬意。
他看到谢清辞睁开眼睛,正转过头看着他,不由爽朗一笑,露出一口亮亮的白牙: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刺激?晕船的毛病是不是有所好转?这就是以毒攻毒了。”
谢清辞:“……”
她虚弱地翻了个白眼。
“我谢谢你啊。”
连望舒无视了她的白眼,嘿嘿一笑,目视前方。
“我们差不多要到了哦。”
谢清辞有点诧异,他们这不是还在垂直流下的幽都河上吗?
她正想开口,连望舒突然就转头看着他们,把一根手指点在高挺的鼻尖上,做出了一个“嘘”的姿势。
他眨了眨眼睛:“待会不要说话哦,千万不要太惊讶……”
谢清辞不语,默默地看着他的动静。
连望舒平摊开修长的手,手掌晶莹如玉,手心奇异的诸天星纹静默浮现,莹莹地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一个塔形虚影在他的手中浮现。
“叮。”
轻盈的铃声响起,仿佛融合着万天星辰般的神秘,一座白玉铸成的小塔渐渐浮出阵法的幻影,在他的手心里滴溜溜地转动,轻盈无声。
一直在黄泉珠装死的鬼影看到这一座小塔,像是老鼠看见猫,整个人僵住了,惊恐不已,瑟缩在黄泉珠里不敢乱动。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小塔,又看着连望舒,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的,那人早就死了……难道是那人的传人……可是……”
连望舒神情静穆,操纵着手里的白玉小塔,塔尖直面下坠的地面。
“破!”
连望舒轻喝。霎时间,一道耀目的白光如同星火燃烧一般爆炸洒落,光芒以一种难以用肉眼捕捉的速度直直地冲向地面。
“砰”的一声,在白光触碰地面的那一瞬间,地面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混沌漩涡,黑漆漆的洞口散发着浓烈的死气,黄泉水源源不断的流入,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了,没有产生一丝波澜。
“哗”
船身慢慢的穿过这一片地面,进入黑色的混沌洞口,连带着这滔天的洪水,一同注入遥远的深渊。
光芒太过耀眼,谢清辞觉得眼睛生疼,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眼前铺天盖地的鬼泣和阴力,奔腾的深褐色河流,岸边长满了血红色的曼珠沙华,迎风绽放,生的靡艳妖异。
她有些恍然。
原来……地府是在幽都河下落的地面吗?
看见他们两个有些呆滞的眼神,连望舒笑了笑,伸手弹了弹谢清辞的脑门:
“看傻了?没想到吧,这里就是地府了,一般人还来不了呢。”
“啪”
谢清辞脸黑了,一手拍掉连望舒的魔爪,脸气鼓鼓的像个粉嫩嫩的包子,让连望舒看着手痒很想捏一捏。
她低头看着颜色变深的河流,有些好奇。
“这黄泉源头不是地府吗,怎么是从幽都河的方向留下来的?”
连望舒闻言忍不住嘲笑。
“哈哈,这黄泉离开地府是反向流的,要是按照你那个说法,你一辈子也找不到这里。”
谢清辞不屑地撇了撇嘴,也没多说什么。
不能夸,连望舒会上天的,看把这家伙能的。
她很是大度地想,她大人有大量,看他做了一件好事的份上,她就不怼他了。
钟鸣感觉怀里的黄泉珠震了震,他传音问道:“怎么了?”
鬼影不断地给他传音,语气激动:“这小屁孩说的是真的,本事还不小,这里还真是地府!快,快去找黄泉真水。”
他沉吟片刻,看向连望舒,问道:“连道友,你知道黄泉真水在哪里吗?”
“唔……”
连望舒托腮呈思考状,砸吧砸吧几下嘴巴,“你们两个生魂,一般情况有天道规则在,倒是不用担心会被攻击,不过要是被人发现你们抢地府的东西,可能会被攻击。”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皱眉。
“至于黄泉真水嘛……我也不太清楚,应该跟黄泉源头有关吧,反正你们死不了,重要的是要藏好自己的身份,不要被发现了。”
谢清辞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来到这里她才算是暂时安全了,不过想捞好处还得冒点风险。
连望舒看了他们一眼,嘴巴翘起,纵身跃上浮舟。
他朝他们抱拳一笑:“我得走了,你们注意安全,后会有期。”
说完,他朝谢清辞眨了眨眼睛,语气调侃。
“丫头,我猜你这两年过得不容易。你这年纪好好要养身体,这两年过去了,你还没长大啊。”
谢清辞乍一听有些懵,顺着连望舒的目光低头,就看到了自己平坦的胸……
“……”
“滚!!”
……
“钟鸣,待会我们怎么走?”
谢清恶狠狠地目送连望舒的浮舟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看着一旁安静的钟鸣。
钟鸣没有立刻回她,他若有所思地从怀里拿出一个浑浊的黄色水晶球。
“老头,这地府你知道多少?”
连望舒走了,一直默默装死的鬼影终于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他的声音有点疲倦:“有点了解,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毕竟沧海桑田……”
“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突然一声厉喝响起,谢清辞和钟鸣一惊,朝着声源一看,原来是一个小骷髅。
小骷髅正背着一根巨大的骨棒,伸出他白森森的指头,恶狠狠地指着他们:“这里是地府,不是你们随便撒野的地方!还不快速速离开!”
“随便撒野”的谢清辞和钟鸣对视了一眼:“……”
他们做了什么吗?
“你们是聋子吗?让你们走你不走,那就休叫本鬼小使无情了!”
那小骷髅见他们两个没什么反应,感觉自己被忽视,有些生气,拔出骨棒似乎是想动手。
谢清辞偷偷感应了一下小骷髅的等级。
嗯……大概刚筑基不久吧,年少有为啊……
她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看着钟鸣。
福至心灵,钟鸣也点了点头。
“飒”
谢清辞抬手,手掌盈盈绿光闪动,黑青色的魔气如同雷暴一般翻滚、撕裂,须臾之间就凝聚了强横的势能;
而钟鸣身前黄泉珠滴溜溜地转着,隐隐有漆黑色的光芒闪动,吞噬之力如同饕餮巨口,压抑着疯狂的气息。
他们两个突然间气势大变,小骷髅还有些懵。
“你们想干、干嘛……”
谢清辞嘻嘻一笑,一跃而起,五方天魔步让她的身体如同幻影,瞬间就逼近了小骷髅。
她头侧过去,在他黑漆漆的耳洞细细低语:
“绑你呀……”
他蓝焰瞳孔猛地一缩,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冷酷少年毫无表情的脸,还有一个急速驶来的黑色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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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隐秘的温泉,雾霭轻盈,烟霞漫天。蒸腾的雾气氤氲,洇染了这一方世界。
稚嫩的童音响起。
“前辈,这样真的行吗?”
小灵看着躺在温泉里全身光裸、昏迷不醒的谢清辞,有些担忧地问:
“这个真的有用吗?这么久了,辞辞还没有反应……”
“稍安勿躁。”
白衣男子坐在旁边的藤椅上,一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的模样。
小灵还是皱眉:“可是……”
“小姑娘,不要着急,某说可以就是可以。这个净灵泉不是凡物,某在送她一个大造化。”
白衣男子笑呵呵地捋了捋怀里兔子的柔软的兔耳朵,看着小灵,眼神有些迷离,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人,有些感叹地道:“你们先祖也是这样心善,你也是这样,果然是一脉相承……”
小灵有些羞涩,摆了摆小手:“不是不是……只是因为是辞辞,小灵才这样关注。小灵比不得先祖的风采与博爱,只是一个普通的妖兽而已。”
白衣男子闻言觉得有趣,不由笑了。
“真是单纯的小姑娘……”
话音刚落,他眼睛闪了闪,看着小灵语气有些愉悦。
“你的辞辞,好像有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