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给陆尧解了围,他也表达了诚挚的谢意。
“还好你小子及时出现,不然我真要被那糟老头子缠疯了不可。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责备你隔岸观火之过了。”
王一讪讪笑了:“原来你看见了。”
“老子出糗了,你开心啦吧,老子宽宏大量,故意献丑逗你开心呢。现在开心了,该汇报工作了,怎么样?你老爹那画像怎么来的?”
王一一本正经汇报道:“查到了。我回去找我叔一问,你猜怎么着?原来那幅画是我爸一生意伙伴送他的,是个开KTV的老板。
我马上又找到那老板,问他那幅画是咋来的。
这老板今年都七十三了,他这人特别信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身子骨还走得动的时候,特别喜欢走访那些仙山名洞,有一回登上那个罗巫山上最高峰上,上面有一座木房子,里面竟然住着一个光头男人,看着年轻,但实际上不知多少岁了。
老板跟他一攀谈,才知道他是个画家。
这老板本来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可他一见这画家的画就觉得稀世罕见,硬要央求画家赐一幅画。
这画家的回答更有趣了,他说你我有缘,送你就送你,不过我的画可是四幅四幅的送的,你再找三个人,我一人替你们画一幅吧。
然后我爸这朋友当时手机里正好有我爸的照片,就替他也画了一幅。
事情就是这样。”
“现在拿老头儿咋样?我说那开KTV的老板。”陆尧想知道这画是否给老头儿带来噩运。
“身体健朗得很啊!我真是郁闷死了。”
“人家身体好你郁闷个啥?”
“他电话里跟我说,其实求画的几个月前,他已经查出肝癌晚期了,得了画之后,肝脏好了,你说离奇不离奇。
这都不说什么,患了癌症突然就自愈的也大有人在。
我纳闷的是,就在他把画送给我爸之后没几个月,我爸突然得了个肝癌。
我的天,以前我还不知道,这次听那老头说起,我才发现这事儿古怪啊!”
陆尧听了也觉事有蹊跷。
许诗萼的画纸也是四张。
还记得第一张画上写的那句话,“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到底什么是损有余而补不足呢?
多舌是言语的多余,滥情是感情的多余,夺财是财物的多余。
伪言呢?伪言是诚信的不足啊。
损有余而补不足,难道是说把前三者补给第四者吗?
前三个都死了,是损,那谁是第四者?
刹那间,他被自己脑海里的答案震惊到了。
“快上楼!”
他急忙冲上楼,猛地推门进去,许诗萼还躺在床上,可是脸色已白得像石灰一样。
他解开她的手脚,意识还是清醒的。
“第四个要杀的人,是你自己?”
许诗萼白得吓人的脸庞痛苦地笑了,她幽怨地看着陆尧:
“你来这里这么久,只知道逼问我要杀谁,怎么一句话也不问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尧嗫嚅道:“我,我怕。”
“你怕什么?”
“我怕我听了你说出你的缘由,怕我听了心软。”
许诗萼仿佛从这句话里获得巨大慰藉。
她半躺在床头,伸手紧紧捏着陆尧的胳膊。
“你知道吗?我真羡慕你,胆子大,活得又洒脱,任何时候都是风风火火的,不像我,我连自己喜欢什么、恨什么都说不出口,人家不注意我,我也不敢开口惹人注意。
我在学校教书,学生们都说我死板。
那个教音乐的老师,我从来没跟他有过什么关系。只是有一周轮到我做执勤考核,他又无故缺勤七节课,我就老实记下,他来找我,叫我把记录消了,我死活不同意。当时他很生气。
后来不知怎么地,学生中间就到处散开风言风语,说我跟好几个老师发生关系。
起初我也没当一回事,可后来越传越严重,我走在路上都觉得有人对我指手画脚嘲笑我。”
陆尧发现她眼角早就湿成一片。
“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要!”
她用力拽住他。
“不要,我想多跟你说几句话。
你知道吗?跟你说话我真开心,因为你坦荡,我也变得很轻松,不像面对其他人那么紧张。”
“其实我就是没心没肺而已。”陆尧自嘲。
许诗萼的眼神渐渐变暗了,身体像极了刚从树枝脱落的树叶。
“我多么希望你不要这么聪明,晚一些识破我的计划,那样,我就可以多跟你来往,像今天这样‘和和气气’吃顿饭。
我知道你要来,我早上还特地出去多买了一副碗筷。”
陆尧也不禁目泛泪光:“你这是何苦?给你画的人是谁?他跟你说了什么?”
许诗萼缓了口气说:“上个月学校放假,我闲着也不知道干什么,就出去走走,去了罗巫山。不知道怎么的,我在山里晕倒了,是一个光头的男人救了我。
后来,他说他是画画的,问我愿不愿意要他的画,说他的画可以治我的病。
我当时奇怪了,说我哪有什么病。
他说,你非但有病,而且已经病入膏肓了,我这里有四幅画,还有四滴血,你拿去,找四个人……
他又跟我说了四句话,完成这四句话的目标,我就可以药到病除。
当时他说到最后一个‘伪言不信’的时候,还特别嘱咐我,这第四个比较特殊,既可以找别人,也可以是我自己。”
陆尧说:“我看这人是胡说道,你又不像我,你从没说过一句谎话,怎么能算作‘伪言不信’。”
许诗萼苦笑着摇头:“不,他没说错,他已经把我看透了。我虽然没有骗过你们,但却一直在欺骗我自己,从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我现在才明白,这才是最大的不信不城。”
陆尧:“那人滥用妖术,迷惑人心,我看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你也是被他诱惑了,等我找到他,看我不把他打得四分五裂。”
“谢谢你,这时候还想着为我辩解。”
陆尧看着她的脸色越发没人样了,眼圈不由得发热。
她的表情开始显得很痛苦、很狰狞,但仍吃力地继续说:“我现在告诉你,我的第四个计划,就是刚才那顿饭,跟你一起吃的饭。”
“饭?”陆尧扭头看看桌上余温尚在的四道菜。
第四滴血就放在饭菜里。
“你……”
他回头看她,眼睛已经不动了。
“诗萼,诗萼。”
摸着冰冷的尸体,他的泪珠忍不住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