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溪在重华宫里教训人,那便是玉昭公主教训人。
玉昭都只是在旁看着一言不发,诚然她绝不是刁蛮任性的主儿,但到底身份尊贵,自然无人敢多嘴多舌。
之后冷溪也试着问过她,自己这么做是否令她不悦,她见事却明理异常:“她们方才在外如何说话的,玉儿坐在里面也听了两耳朵。那些话连玉儿听了都生气,何况姐姐呢?”
“那公主在三姑娘之前和陈家姑娘说的话,也是故意敲打她的么?”这回惊掉下巴的不是冷溪,而是云容,“公主,你从前不会这般刻薄人的。”
她却一脸诚恳:“不是呀,我是真的担心陈大人他们家呀。我听爹爹说过,先帝在世时,曾有个光禄大夫,只因家中内人入宫朝贺说错了句话,就累得个丈夫革职,全家流放的悲惨局面。听上去不吓人么?”
云容听罢,露出一副“不愧是你”的神情,满意地点了点头。
冷溪亦跟着松了口气,小妮子果然是小妮子,要真有那般城府,就不会有上元节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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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冷溪又陪着玉昭在内殿里闲话到吉时,云容和玉昭的奶嬷嬷齐来将殿前汉白玉阶上的香案摆正,官家亦在此时携方琳琅同临重华宫,亲手为玉昭挽上一支碧莹莹的玉笈。
阶下的人群齐齐福身拜贺,那对皇家父女依偎在一起。
官家爱惜地牵起女儿的手,往君臣共宴的建极殿走。
眼看他父女情深,就连方琳琅都被冷落成了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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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溪想着自己今日穿着多少不着调了些,唯恐走得太前被方琳琅挑刺儿,便等了众人皆去后,最后离开重华宫。
满院海棠红艳艳,热闹闹。
她却是枝头,孑然独绽的一蕊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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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极殿前席面已经摆开,大多朝臣已然坐在自己的席上与左右同僚谈笑,拜过官家一家,又见妻子在后,纷纷起身来迎。
未出嫁的姑娘也依礼回避外男,绕从回廊往后殿的席面上去。
而正殿内的贵席除了官家亲准,便只有皇亲国戚,后宫妃妾方可落座。
冷成德身为天子近臣,又倍受官家器重,那里自有他一席之地,冷溪原想着自己大概也是要去后殿的,便闷头跟着前面各家千金走。
“冷溪姐姐,你去哪里?”玉昭回眸不见了她,急忙在人群前将她叫住,“爹爹在正殿给你和冷家哥哥们都留了席位,你可莫要去错了。”
在众女转投过来的惊异的目光中,冷溪也受宠若惊地一愣:“谢,谢官家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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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正殿中冷家父兄三人都已入席,就在官家的异母庶弟业王宋若夫妇下首。
先帝一共养大了八子三女,卷入夺嫡之争的便有六人,结果没一个落了善终。
倒是这位业王生得颇为运气,作为英宗的老来子,这两年也才加冠娶妻,和冷炼冷焕差不多年纪。在前面几个哥哥为储位争得头破血流时,他还在奶母怀中只知吃睡呢。
后来官家继位,多年无子,便待这个幼弟犹待亲子就连弟媳也是官家千挑万选,反复斟酌,才择定勋爵人家里相对清贵些的赵国公朱家的嫡女与他做正妃。
一开席,几转敬酒客套后,那官家已然微醺,笑眯眯地瞧着业王夫妇,男才女貌,夫唱妇随,倒是登对得很。
转头又看到相貌堂堂的冷家兄弟俩,便玩笑道,“善华这两个儿子教养得这般品貌,日后想要择个配得上的亲家恐怕难了,不如便宜了朕,让朕这个小讨债鬼也能得个好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