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兄万岁爷哟,哪有当着闺女的面就给人议亲的。”宋若倒像是个爽利的,说话也比较不拘小节,“皇兄就玉昭公主一个女儿,冷指挥使却有两个儿子,皇兄如何才能叫一碗水端平呢?”
“业王说笑了,这有甚么好一碗水端平的,只见咱们殿下在他们两个中间自己选一个不就得了?”坐在官家左边的方琳琅身着各色织锦水田衣,髻边挽着支赤金云凤挂珠钗,随她的笑音轻摆,在琉璃宫灯下摇曳生姿。
官家亦点头问玉昭,玩笑着问:“贵妃说的是,玉儿,你自己说,两个哥哥哪个更好?”
冷成德见玉昭面露羞赧,正要说话,就听冷焕大方地笑起来:“婚姻嫁娶本就是依着长幼次序而行,臣不敢有越礼之心。”
冷成德倒是极满意他的回答,只可怜了老实的冷炼在口才上稍逊一筹,一时倒想不出好的说辞挡住长辈们的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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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忽有一人快步上殿,口中朗声:“冷指挥使家的两位公子都是世间难得的良配,但臣那养子亦正值议亲的年纪,想来品貌也不输他冷家,官家可不能偏心啊。”
“世忠,你来得好迟。”官家见清来人,嘴角的笑意浓厚了几分,却未达眼底。
一直不发一言的冷溪暗暗瞧着进来的这厮,从背影看生得颀长文雅,一袭银白礼服,头戴乌纱帽,要不是听他说话的声音尖细似女子,还真看不出他竟是个货真价实的太监。
他自顾自举杯道:“微臣来迟,自当罚酒三杯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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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官家面前如此跋扈的,除了他东厂督公秦世忠,还能有谁呢?
至于他口中的养子,可不就是前不久才被冷溪打得娘都认不出来的秦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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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上的琳琅不知是出于甚么目的,竟帮起腔来:“是啊,官家,秦督公家的公子妾身也是见过的,品貌……确实不在冷家公子之下。公主若能下嫁,也属良缘。”
冷溪听罢,到嘴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秦三那人是华都城内出了名的肥蠢丑陋,如何与她两个哥哥相提并论?!
硬要选一个的话,她情愿嫁给南边那丑得惊世骇俗的木不忘,至少夜里睡觉的时候不用担心被压死。
她想到此处才有些回神,发觉众人都转过头盯着自己,忙起身拱手:“草民御前失仪,还请官家见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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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家姑娘,你是觉得本宫所说有甚么不妥么?”方琳琅虽是殷殷笑着,眼里不动声色地剜了她一下。
冷溪恨她恨得牙痒,直接回瞪她一眼:“岂敢。只是娘娘方才不还说婚嫁之事应当公主殿下自己挑选,怎么说到秦家少爷时,您就仿佛要一口替公主答应下来了呢?”
“御前不可胡言乱语。”冷成德佯怒道。
“怎么才一月不见,小鱼儿竟变了这样多,方才在重华宫朕都没敢认。”官家像是不太想继续眼下这个话题一般,就把话引到了冷溪身上。
玉昭这时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时机:“爹爹,冷溪姐姐现在更好看了吧?只可惜同是女儿身,不然玉儿心中可就有良人之选了。何况,玉儿还小,还想多在爹爹膝下敬孝几年呢。”
“玉儿孝顺,朕自然不是真的舍得这样早就将你嫁出去了。”官家欣慰地抚了抚女儿的鬓发,“不过,小鱼儿也是越来越漂亮了,眉眼越看越像善华呢。”
“毕竟冷指挥使当年,可是华都一等一的美男子呀。”宋若执着妻子的手,一起回头去看冷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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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寻常闺阁里的病西施不同,在日头底下苦修月余的冷溪肤色虽白,却透着一股子健气,整个人瘦下一圈之后长颈细腰,更显高挑。
即便长发松松束在脑后,旧衣垮垮,也难掩她眉宇间的英气,将她与生俱来的倨傲衬得更清冷几分。
但笑时,又不见傲慢,只有端方与大气。
左右是家宴,业王妃当即掩唇赞赏地一笑:“幸好妾身遇见王爷早,若是晚了一步,只怕这王妃之位上的便不是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