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妖?”冷溪的嘴角抽了两抽,一发不可收拾地大笑起来,“你当我三岁小孩啊?书妖?我还是齐天大圣呢!”
他在她对面坐下,面不改色:“你叫冷溪,表字飞鱼,乳名混叫小鱼儿,乃锦衣卫指挥使冷成德之女,咸宁四年六月二十辰时生。你娘原是御厨丁寅次女,闺名丁香,你上头有两个哥哥,一名冷炼,一名冷焕,生于崇化三十三年。”
冷溪听得一愣,半信半疑:“这些事在华都街上随便抓个人都能打听得到,土地庙前的假神棍说法都比这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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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着沏茶,头也不抬,“你今夜之所以来此,是因为得罪贵妃方氏和东厂督公秦世忠,为他们所不容,特遣东厂厂卫以擒拿夜猫为名欲将你除之后快。”
“勉强,勉强算你蒙对了。”冷溪看着他,讶异地瞪大了眼睛,“不错嘛,神棍小哥儿,接着说,我究竟为何得罪了方琳琅和秦世忠。”
“……我是妖,不是算命的。”小书妖一本正经地抬眼,那是一双黑得幽深发亮的眼睛,嵌在有些病白的脸上,是有些妖异的俊美。
冷溪不耐听他啰嗦:“行行行,您爱是甚么是甚么。不过,我冷溪向来有仇必报,有恩必还,你今日救我一命,他日我必有重谢,速速将名报上罢。”
他眼神一躲,口吻冷淡万分:“不必谢我,反正我也不是为了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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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更得好好谢谢您了啊。”冷溪磨了磨后槽牙,暗自腹诽这是哪个蠢妃笨妾养的小白脸,不仅是个坑蒙拐骗的神棍,嘴也够欠的。
他佯作听不出她的怒意:“东厂的人应当走远了,姑娘也该走了。记住,去到外面,切勿和任何人提起在这里见过我。”
“为何?”她下意识问。
“就当是你的谢礼罢。”他在这时冷不丁抬起了眼睛,静静瞧着她。
“可是……”越看越觉得这人的眼睛生得真是不错,一眼望过来时,连冷溪这种命中不带红鸾星的也不由呼吸一滞,“你方才不是说不用谢么?”
“……你该走了。”他这几个字绝对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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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客令下得这样明白,冷溪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赖着不走,只是:“那个…小神……仙,从你这儿往建极殿怎么走?”
他道:“出门直走,左边遇见了门就拐进去,再沿着长廊直走至底左拐。”
“谢了。”冷溪依言点头,转身便要从他为自己打开的暗门小缝里出去。
却还是禁不住回头:“我这人向来不愿与人因恩怨起纠缠,今日你若说好不用我谢你,等我出去之后便也会将今夜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假若他日你又再拿此事与我说项,我就一概不会认了的。到底要不要告诉我你姓甚名谁,你可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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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静静等了彼岸的回答约莫半刻,终听他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你当真认不得我?”
“认得罢,谁知道呢,也许是上辈子的事也说不定。”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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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听他朗声道,“我叫宋念,宝上木下为宋,今心不忘为念,记住了么?”
“宝木今心嘛,忘不了。”话至此,她已经一脸了然地笑着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