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不忘出现后的第二天,恰是春分。
大乾七州有俗,常以春分当日为吉,引媒婆上门,相看家中年岁适宜的姑娘。
媒婆若认可此女已合为人妇,自会笑纳做媒钱,去后再为这家姑娘说上一门金玉良缘。
这样的旧俗传至今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讨个彩头。只要这家人给足媒钱,媒婆哪会有不应的道理。
*
一大清早冷溪就被张妈妈带着几个丫鬟进来从榻上弄了起来,她昨夜统共没睡三个时辰,迷迷瞪瞪间就给张妈妈扒了个精光,摁进浴桶里洗洗刷刷。
等她醒过神来,着实被铜镜中的自己唬了一跳。
只见她那把从来都是学男子随手高束脑后的长发,被老张头家的那双巧手挽起一半,斜坠在头上成个随云髻。
髻边简单扣着支红玉髓抱珠钗,耳坠喜鹊登枝银丝耳珰,身上又套了件银红云纹鲛绡比甲,系了条牙白宝照大花锦马面。
只要她不开口说话,还真有**分名门闺秀的姿态。
*
“你们这是想做甚么?”冷溪警惕地推开正要往她脖子上套的那副嵌宝银项圈。
老张头家的答:“家里有客至,老爷叫姑娘出去相见。”
“是么?”冷溪狐疑地一挑眉,“今儿是春分,该不会是媒婆罢?”
“姑娘如今大了,媒婆上门相看,也属常礼。”老张头家的见瞒不住她,索性照实说了。
“不去。”说着,她便伸手要去扯她的发髻。
“姑娘哟,那李媒婆可是华都城内最好的媒婆了,做媒做了三十载,可不是随便甚么人家就能请得动的。您就消停消停,先见过人,再说不迟。”说话的婆子看着脸生,许是新来的,只管殷勤地哄着她。
却不知冷溪就是个软硬不吃的臭石头,二话不说就起身摘簪卸环,急得那些不熟她性情的丫鬟婆子直朝老张头家的使眼色。
这老妇确是见过世面的,冷溪都将衣裙脱了,也依旧是泰山崩于眼而面不改色。
*
只等她一身中衣,披头散发地躺回榻上,才扭头吩咐其他人,“去前厅看看,若是李媒婆来了,就同她说,咱家三姐儿前阵子扭了脚不好挪动,劳烦她到羡鱼居说话。”
“我不见甚么媒婆,更不打算嫁人!冷成德要这么不待见我,那就赶紧放我走!”冷溪倔强地侧身,面对床榻内侧。
老张头家的幽幽道:“李媒婆手里的,好歹都是华都城内好门户家的公子,姑娘若得了她牵线,将来自是高门显贵,荣华无忧。但若姑娘执意不肯,惹急了咱们老爷,直接将你塞给他手底下那些苦苦熬着的锦衣卫,到时候难过的,也还是姑娘自己。”
“到时,我可不介意杀人。”
“刺杀朝廷命官,罪在满门抄斩。”
*
冷溪正要继续拿话堵话,就听见屋外有人喊:“李媒婆到羡鱼居了!”
情急之下,她弯腰抄起一只鞋子就朝门口砸了过去,不偏不倚,砸了那李媒婆一声“哎哟”。
冷溪得意地在榻上翘起个二郎腿:“李媒婆,我冷飞鱼的媒您还是别做的好,毕竟您阖族上下,在北街住着也有百八十年了,我也不好逼您搬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