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进到这里之前,其实我犹豫过。我要保护的人们可能非常单纯,非常正直,他们或许不会理解我这个荒谬的妄想,而我也有着不能袒露一切的苦衷,但是在风朝我刮过来的时候,我又忽然想通了。”
她琉璃般的眸子里有烛光静静燃烧,灿烂如蝶,缓缓诉说着的。
“我想要守护的,本就是他们不被阴谋污染的单纯和正直,哪怕要我为之深陷泥沼,弄得满身血污,我也应是心甘情愿的。这件事又不能为人所知,所以我想到找小书妖你,最易保密。”
“我明白了。可姑娘所选的这条路是大乾百年来从未有人尝试过的,没有前律可循,前途如何,皆是未知。而且,”灯下宋念的眼中写满担心,“你要知道,这世上女子想要成事,大多数都比男子难多了。”
“……独我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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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一怔,终是对她露出了淡淡笑意:“我可以教你,不必称我先生,但姑娘也总不能日日呆在文渊阁里,可曾想过该怎么办?”
“大不了等我出去安定下来后多跑几次,反正这宫墙我也翻熟了,认得路。”冷溪道。
“这不是长久之计。”他摇摇头,转身开了机关,引着她来到他常闭关的那间密室。
不知有用了甚么术法,只见他手袖一挥,那密室角落便落下去一块厚重地石。
地石一开,便有潺潺水声隐隐传来。
她低头一看,那下面竟是条流淌不歇的河。
他道:“此水来自皇城边上的筒子河,筒子河又与城中自西北入东南的天龙河交汇,走势相差无几。姑娘平日若有困惑,即便不至文渊阁前,也能利用此水将疑惑之处传递于我,我会在此设下一网,专做打捞。待我替姑娘解答之后,便会用我的法子递出去。如此,不必日日相见,我也能帮上姑娘的忙了。”
他这个法子巧妙绝伦,冷溪自然没得话说,“那我在此就先谢过你啦,你帮我这么多回,说真的,我都不知道该怎样还报才好?”
他却只是报以疏离地笑:“妖施恩惠于人,不过是为了积攒福报,早登仙班,姑娘这般想便没甚么可谢我的了。”
“话是这么说,可人我最不喜欢欠人人情,你还是说说吧,有甚么需要我帮你做的?”
“我本就是妖,你们凡人的金银虚名于我毫无用处,而我也不走采阴补阳这等旁门左道。你若真要谢我,想来便只有以身相许,做我一世凡妻,全我一场情……”他话还没说完,冷溪还没说甚么,便自己打断了自己,“抱歉,是我失礼,言语不周唐突了姑娘。”
“……啊?瞧你说得那么认真,我还以为你在跟我说真的,差,差点你可就要挨揍了,哈哈哈。”冷溪尽力想让自己的语调听不出尴尬,然而越努力反而越显刻意,真叫一个弄巧成拙,“扯这么远作甚,你,你便记着,我欠你的,终有一日会还。好了好了不如你现在便教我一些,毕竟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此话在理,少年见她心念已定,也不再啰里啰嗦,转身在鳞次栉比的书架间寻出几册简单易懂的诗文,原是想先试一试她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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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在丁家村时,她被母亲提着棍子相逼,也只背下半本《三字经》,眼下他随便一试,果然要她用一年时间通过主考晦涩律法的锦衣卫文试,简直难如登天。
长夜有尽,她却不能一直呆在这里,黎明来临前,她还要回到重华宫中,佯装宿寐未醒。
之后,便要沐浴着瑟瑟晨光,辞了这九重宫阙,独自而去。
木不忘等在宫门外良久,见她出来便迎了上去,不经意抖落满肩霜露。
“公主殿的床榻不好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