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的说,看见我这只眼睛的人会遭天劫的。”他用所剩无几的气力胡诌道,还在试图逗她开心。
其实他到底有几只眼睛冷溪并不在乎,“遭天劫就遭天劫吧,只要你现在给我老实躺着,等我找郎中回来,你让我日日遭天劫都没事儿。”
“算我求求你了姑奶奶,消停会儿吧,我真就是余毒刚清,伤了元气,歇歇就好了。”木不忘艰难地用手指头勾住她的袖子,“不过,女孩子老是这么关心一个男人,你知道这意味着甚么么?”
“还没厥过去呢就做上梦了?”她却丝毫不给他胡说下去的机会,“之前你滚落山崖,是因为我,深夜被人追杀,是因为我,如今差点遭人毒手,还是因为我。丑鬼,我不能再欠你的了。”
“都是兄弟,婆婆妈妈说甚么呢?”他虚弱地扯了扯嘴角,“硬要说这些,你还不如告诉我,你到底得罪谁了?”
冷溪想了想,索性抱着腿在他身边坐下,长长地舒了口气:“告诉你也无妨,东厂督公秦世忠。”
*
“就他啊,我还以为是谁呢?”他颇为失望。
鉴于他的口气太过欠揍,冷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对,就他,手下随便几个喽啰,几把弓弩,就给那某华都一霸,南巷一把手打得睡在这里动弹不得。”
“你这是和债主说话的口气么?”
“我欠你的我会想办法还的啊,少给我蹬鼻子上脸。”
“我是伤患,伤患!”
冷溪不甘心地瘪了瘪嘴,“好吧我忍你。”
一边躺着的人眼珠子却还忙不迭地转,好一会儿方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不知为何,对着他她渐渐能够毫无顾忌地敞开心扉,“富安钱庄的东家来自大内,听那人的意思仿佛还是在御前当差的。御前宫人我大多见过,其中却只有一个,有本事也有多余的财富在宫外置办出这样一家元字号钱庄。便是官家用了三十多年的老太监,王长义。而且他聘用的丁掌柜丁盟,好巧不巧出身权州丁家村,可我从小到大从未见过他。”
“那你是在怀疑那两个阉人之间互相勾结?”木不忘简单地回忆了一下,“好像几年前的确听人说过,令堂祖籍丁家村是为秦世忠冒进贪功所毁。当时全村上下无一活口,难不成就活了他一个?”
*
冷溪道:“我想过了,两种可能。其一,卷宗里有他的名字,而他很早就离开丁家村闯荡,所以我才要冒险从锦衣卫案牍库偷卷宗,里面附有的丁家村族谱拓本,从而便能知晓这厮到底是哪家哪户的男丁。其二,如果族谱上遍寻不到此人,那他在我面前捏造这么一个有破绽的身份,明显别有目的。”
木不忘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卷宗呢?”
“阿魁那儿呢,带在我身上太点眼了。”冷溪替他掖了掖打满补丁的破棉被,有些担心,“马上就要入冬了,你住在这儿还盖这么薄的被子,受得住么?”
“我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有甚么受不住的?”木不忘乐了。
“那你将来娶妻生子,可曾想过她们又要住在哪里?”她没忍住多嘴。
“其实吧,我压根没想过要娶妻生子。”
“谁信你啊,成天到晚鬼话连篇。”
“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一会儿嘘寒问暖,一会儿又操心起我的前程,怎么,难道你真想嫁给我?”他撑起头朝她笑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病患。
冷溪被他噎得差点咬了舌头:“睡一觉吧,梦里甚么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