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雪夜,一盏温烫的鸡汤,半盆普通的炭火,一间既不宽敞又不华丽的茅草屋。
像这样和死敌共度寒夜是冷溪从前从未想过的,眼下她却毫无所谓,心底甚至还更为轻松。
南庭正道:“真快啊,马上又要到年下了。南某还记得上元节那天阿忘和姑……小鱼儿那一斗,他亦是浑身带伤的回来,那时南某还真是没想到会有和你共处一个屋檐下说话的机会。”
“当时我瞧着丑鬼那副有错不认的嚣张嘴脸,就很想把他揍扁。”冷溪不由笑道,“我总是听人说这家伙护短,却没见过那般闭眼瞎护的。”
南庭正有些无奈:“他素是如此,但凡涉及到咱们南巷,哪怕是一根稻草,他便如失了心的狂犬,拉也拉不住。如今的他算是好了,之前只因听说阿全的父母死在东坊,他便不管不顾地去点了人家的房子,将他们生前雇主的家财焚之一炬,人也烧得不人不鬼,生不如死。”
“不是说他没去么?”冷溪惊道,不觉有些佩服木不忘,“这个家伙,就是发起疯也要把事算计周密,想来他肯定把秦三又耍了一通。”
他不由笑道:“是啊,阿忘这个人,事事算计,但在是非好歹面前,却极有原则。之前他们回南巷没多久,他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盘问了个清楚。原是我们管教无方,叫手下的人受了宫中方贵妃的驱使,去干那缺德勾当。阿忘自知理亏,想来也有着对不住小鱼儿你,把人处置了之后还兀自懊恼了好几日呢。”
冷溪一听,尾巴忍不住要往天上翘:“哼,就该他后悔死。”
然而转念一想,“等等,你们也已经知道了此事与贵妃有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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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贵妃膝下无所出,哪怕除了有极大可能破格继位的公主,与她其实并无太大的利害。她自己看不透这一点,被人当枪使却还一无所知。”南庭正讽刺地摇了摇头。
“那你们已经查出了幕后主使?是秦世忠么?”
“秦世忠或有参与,但阿忘的意思是,与他们联手的应该还有一位宗室子弟。”
“……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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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王若,如今官家唯一在世的手足,虽非一母所出,论起年纪身份,比起玉昭,理应是更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可官家仿佛从来没想过似的,连宫中也听不到半点风声。他会插手此事,冷溪其实不太意外。
然而有时候过于平静,反生妖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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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凭他是谁继位大统,跟咱们小老百姓又有何干?不过是换个年号的事。”南庭正将空了的汤碗一放,抚了抚衣袍起身,“还剩半碗,咱们分了吧。”
方才他给她盛的那碗就是汤肉掺半,一碗下肚,已是再装不下第二碗了。正要开口婉拒,便闻身后传来一声虚弱的“喂”,“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好歹给我留一口啊……”
他二人愣愣地面面相觑了下,同时回头看向躺在那儿的木不忘。
瞧他一脸苍白,目光涣散,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张着,有点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