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阻挠冷溪,永远都是将她关起来,在她脚上锁上镣铐,蒙住她的耳目,堵严她的嘴。
不许她向前,不准她发声。
而她却总是会用更加简单粗暴的方法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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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冷家铁牢般的严防死守,木不忘让人腾出来关她的马厩简直比窗户纸还要弱不禁风。
她在其中忍耐了整日,被其间又骚又冲的马臭逼得几近抓狂,终于叫她等到了日落西山,月上枝头。
文武刀刀锋磨得又利又亮,轻轻一挥就能劈来锁住马厩的锈锁。
她迎着月光走出来,飞雪连天的时辰自然过去,正是融雪的午夜,天地间寒气弥漫,经久不散。
她的旧靴从厚厚的积雪上踩过,发出嚓嚓的踩雪声,轻如风抚枯叶,在夜深人静的南巷街头悄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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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之都向东,帝宫紫薇城依山而建,以九九八十一条沟渠织就起严密紧凑的皇都内城之网,各司衙门,寺府齐备,日复一日,弹尽竭虑地经营着这座万里江山的命运。
而司法之外,一人之下的东缉事厂,亦苟藏其间。
冷溪至今想不通太祖当年设立锦衣卫后,为何又要在晚年增设一个由宦官组成的情报组织。
且不说阉人大多心性阴狠,不择手段,光说这群人给大乾历代带来的麻烦可不止是谗言蛊惑那么简单。
曾有两次,整个大乾都差点毁在这起子没根没心的东西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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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英宗在世时,为此曾下令废除东厂。
然当今官家继位后,却为了与秦世忠之谊,以监察为名,重启东厂。
冷溪这些日子仔细一想,常人眼瞧着他坐上东厂督公这些年,那叫一个本分且恪尽职守,只丁家村一案受人诟病,却也被他巧以禀公翻查旧案,出手操之过急圆了回去。
外界只知冷成德与他政见相左,却不知他们这些年私底下过了多少招。
冷溪自也是听她二哥说起,那秦世忠手下纠集了一窝毒蛇猛虎,一共十三人,江湖人胡称“十三太保”。
这些人多是杀人如麻的凶徒死囚,被他提调至身畔,甚少在公开场合露脸,净不净身的也没人知晓。
他们出手极其隐秘,折损在他们手中的官民不计其数,却又不为人知,连冷成德也不定能找出他们。
冷溪心里亦后怕过,看来自己之前还未叫秦世忠恨之入骨,不然随便出动十三太保中的一个,此时的她恐怕还真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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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过了今夜,就说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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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缉事厂紧靠帝宫,又与后山猎园相近,四周少住民而多草木,交辉掩映,昼夜守卫森严。
冷溪到这里时约摸子夜,高不见顶的壁墙外几乎五步一岗,灯火通明,堪比军营之守,远胜锦衣卫数倍。
殊不知是这中当真深藏大国机密,还是人心有鬼,不敢为人轻窥。
不过既到此处,便没有望而却步的道理。
冷溪转身往西北方向走,那里房屋寥寥,居民甚少,想来大多也是在宫中当值的女官亲眷。
这个时辰都已熄灯歇息,偶有几只夜猫在外流浪,见了生人到此,却又不敢上前,喵一声跳远。
冷溪并未在意,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木不忘说的那口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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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长大的孩子,上树下水通通不在话下。
她更有这一身武艺,闭气逆着水流的方向往前游出井下河道,也不成问题。
当头顶微微露出光亮时,她便知已是到了地方。
哪怕只是杂院,她也不敢轻易就从井里探出头去,摸索了半晌,方探出半个头去,确定周围无人后,才敢将双臂撑在井口,蹬腿跃出。
一阵阴风吹过,将通身湿透的她冻了狠狠打了几个哆嗦。
方才在水下还不觉着,一上了岸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如今还在冬日。这一番行动,只怕回去了也得惹一身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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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三姑娘,鄙人在此恭候多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