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溪倒也不是不能自己走,只是不知道到底能走出去多远。
寒地冻的半夜三更,她浑身湿透聊衣服上甚至还凝出了一簇簇细碎的冰碴子,和着彻骨的痛,每走出去一步,都像是有人在撕扯她的经脉,疼得钻心。
东厂的人一定就追在身后,那个任道远是领克秦世忠之命等在那儿杀她的,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可是问题又绕了回来,如若一开始他们就打算布局诱她来杀,然纵使秦世忠能有通的本事,也无法预知她何时来闯,又从何处偷入,可任道远却不偏不倚守在她探出头的井口,时间地点,分毫不差。
就像是有人故意牵着线,把她一步步引入那口冷冰冰的井,跌下永不超生的地狱。
“死丫头,了不让你去,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木不忘的骂声从街尾传来,犹如隔世。
冷溪这一抬头,才惊觉自己已经走出了东厂前的那片密林,那个戴着眼罩的痞子少年正一脸急切地朝她快步走来。
他那张遍布疤痕麻子的脸又丑又怪,只有那一双掩不去光泽的眸叫她既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
四目相接的一瞬,她右手一直未放开的刀高高扬起,携她周身寒气,化作危险的杀意朝他干脆利落地劈了下去。
当时那把刀离木不忘只有半寸不到的距离,但他十分确定,这把刀的主人会在这最后关头住手。
因为从她的眼睛里,他尚能看到愤怒点燃的光在泠泠闪耀。
“我只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告诉我,为何要帮阉狗杀我?”
“半柱香之后呢?”
“我会把你剁了喂狗。”
“就凭现在的你?”
“你再废话就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里是问话的地方么?随我回去。”
“你觉得你还值得信任么?”
“……笨死你算了!”
情急之下,木不忘反手便要来点她穴道。
原以为她伤成这样该是再难施展拳脚,谁道却叫她躲得轻松无比,好似一夜之间功力大涨。
尽管浑身疼得快碎掉了,冷溪依然强忍着一边还手一边道,“你卖了东厂情报给我,又故意自裂伤口,托病不与我同校你算准了我一贯自负,假意不准我单独行动,还将我关起来,实则分明是在激我独自出击!我前脚刚出南巷,你后脚就去东厂递了消息吧?我侥幸脱逃,你又特意跟我到此,打算杀我邀功,我的这些,对或不对?”
“对甚么对,全错了!你快跟我走!”木不忘看着身后隐隐蔓延过来的火光,越发焦急。
冷溪的嘴角有血渗出来,方才在任道远手中留下的内伤又在发作。
“我不会再信你了。”
“不信他就对了。”
任道远从东厂的方向信步走来,他好像对自己的身手尤其自信,竟未许任何人跟从,看着木不忘慢悠悠道,“丑八怪,她中了我的五雷拳,内伤深重,此刻就是普通人来要她性命也易如反掌,你还不快动手?”
木不忘回头瞪着他,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冷溪从未见过的神色,像是愤怒,像是憎恶,又像在抉择着甚么。
紧咬的牙缝里堪堪挤出一句:“既然已到如斯地步,还有继续逼我的必要么?”
“到了甚么地步?”任道远装傻反问,“是你将计就计引她入局又阳奉阴违救她性命之事被东厂发觉了,还是你看着人家娇滴滴的姑娘因为你身负重伤,于心不忍打算就此弃暗投明,然后置你师父们于不顾?”
冷溪心下一动,嘴上却还逞强:“少在那里不阴不阳,唧唧歪歪,今夜我这条命就摆在这里,你们要拿的走,那就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