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孕傻三年,要朱氏自己掂量,那她肯定是掂量不明白的。
甚至冷溪和玉昭去看她的当天晚上,她还当真动了胎气,将太医院院判还有所有擅长妇科的太医都惊动了。
就连早已熄灯睡下的重华宫,都被惊得重新点起了灯,没个安稳。
是以次日早朝过后,宋念便恩准赵国公夫人领着儿媳妇去到凝晖堂探望。
他们自家人关起屋门来说话,据宫人们的耳报,凝晖堂的寝殿里一会儿是女人的哭闹声,一会儿又是摔碟砸碗的声音,闹了大半个下午,才见国公夫人和少夫人各自红着眼眶从里面出来。
赵国府的人走后,便立马就有朱氏自己带进来的袁婆子来重华宫回禀,道是朱氏自己答应将孩子养在宫中了。
“你拿要赵国公的嫡子女入宫为质去要挟,朱氏自己不急,那赵国公府的大少奶奶肯定得急了啊,要知道她那对儿女,小的那个才九个月呢。”
晚膳是冷溪玉昭去乾清宫和宋念一块用的,饭桌上他便笑了半天,“亏你想得出来!”
冷溪细眉一扬,得意道:“那不然呢,要真由她这么胡闹,不说孩子在肚子里不好受,将来要赵国府或者秦世忠真想利用那孩子生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还是养在咱们自己眼皮子底下,亲眼看着长大才最稳妥不过。”
玉昭却是不解:“其实赵国府何必担心,他们家虽然是太祖皇帝年间封的爵位,但除了出过皇后,既没掌兵权,又没有财权,皇兄就是真把他们家的孩子扣在宫里了,也没甚么可忌惮的,有在皇家接受教养的子女,对他们反而是好呢。”
“没有财权,但赵国公家里还是华都数一数二的富户,他们心虚没底气,不敢轻易得罪你皇兄,自然也不敢把自家孩子交出去了。”冷溪笑着解释道。
宋念也乐呵呵道:“是这个理儿,依照惯例,新皇登基,这些猫腻太多的勋爵人家肯定是要宰上几家放放血的,他们家主要是怕当了头一个挨刀的。不过,”
他转头给冷溪夹了只大头虾,温言道:“我可玉儿听说了,你当时在凝晖堂脸冷得跟在诏狱问话似的,你好歹对人家客气点儿呀,身为皇后也还要去应承她家其他命妇,难不成一直都要跟他们板着脸么?”
玉昭这时却嬉笑起来:“姐姐说了,这叫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玉儿唱红脸,姐姐唱白脸,这样好办事。”
“听见没,你妹子都这么说了!”冷溪也给他加了块糯排骨,“再说了我是甚么性子,全华都都知道,要是殷勤摆笑脸地出去才叫吓人呢。”
“这倒是,想来多年后人们翻读史书,必然会为某位母老虎皇后啧啧称奇,同时还要对娶了她的那个皇帝深表同情啊。”宋念一边说一边偷偷拿眼睛去看冷溪,笑得肩膀直抖。
饭桌上冷溪也不好直接掀桌,那样很不雅,于是便只有饭后,两个人到没有人的地方互相活动活动筋骨了。
不过冷溪后来想了想,心底还是有些不忍看别人家母子分离,便想着好歹也要补偿下朱氏吧。
便和宋念商议着,左右现在朱氏还年轻,让他做主再给她择一家殷实厚道的人家赐婚,余生再能有儿有女,安享天伦,或许也是好的。
宋念考虑了几天,觉得虽然不是十分可行,但也还算不错了,便点头答应了。
于是两人一合计,打算等着朱氏生产之后才告诉她。
三月初,草长莺飞,春江水暖,恰巧是恩科揭榜当日,凝晖堂开始有动静了。
一连折腾了两天,终是在殿选首日,一个健健康康的男婴呱呱坠地了。
冷溪在朱氏头天闹肚子疼的时候便急急进宫了,一直和玉昭在凝晖堂外陪着,就连抱,也是第一个抱到孩子的。
毕竟孩子出世的那一刻,朱氏就力竭晕过去了。
冷溪到底没有生养过,这么个红通通皱巴巴的奶娃娃塞到怀里的时候,也十分的手忙脚乱。
加上人家还哭得震天动地,惹得她没一会儿就把孩子丢出去,交给玉昭抱一抱了。
玉昭明显比她更有母性,更有耐性,身为人家的亲堂姐,稳稳妥妥地接过哭得小脸皱巴巴的娃娃,三下两下就给哄好了。
冷溪便去到一边,在云容的帮助下打赏了负责照顾朱氏生产的太医稳婆,还有一众下人。
忙了一圈回来,那红通通的胖小子已经抱去给乳娘喂奶了。
“婶婶可给弟弟想过乳名了?”玉昭一边给尚且还昏迷着的朱氏掖了掖被子,一边顺口问起照顾朱氏的人。
袁婆子笑着点头:“回公主的话,乳名早就是想好了的,就不知道能不能用了?”
“你且说来听听?”冷溪也好奇了。
“便叫满哥儿,美满的满。”袁婆子答。
冷溪和玉昭互看一眼,看来都觉得这名字不错,于是也扯开嘴角笑道:“那就叫这个吧,听上去寓意很好。”
“也不知皇兄前面的殿试何时结束,合该把孩子抱给皇兄看看,咱们有个弟弟了。”玉昭兴冲冲地说。
那袁婆子忙道:“那可能不大行呢,刚出世的孩子见不得风,这凝晖堂到奉天殿还有好长一段路呢。不过公主也不用担心官家不知道,老奴自作主张,方才已经让底下人去告诉官家了。”
“那过两日……”
玉昭没有心眼,差点就被绕进去了,幸好冷溪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赶紧道:“见不得风那便将襁褓捂得严实些,官家盼着这个堂弟也盼了好些天了,这便让乳娘将孩子收拾好了,由我抱去奉天殿外等着官家吧。”
说着,她一个凌厉的眼神朝着那奇宝从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两个乳母扫过去。
如此在宫里混出年头的人精果然立刻会意,立马手脚麻利地将襁褓里的满哥儿包裹严实了,保准一丝风都透不进来地抱着,走到了冷溪身边。
冷溪随即朝玉昭点了个头,两个姑娘便都狠下心来,也不管袁婆子再说甚么,只管领着重华宫跟来的众人,护着抱了满哥儿的乳母,这就从凝晖堂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