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溪姐姐其实也不必这么着急将满哥儿抱出来,好歹让母子俩见上一面啊。”玉昭瞧着襁褓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娃娃,于心不忍。
可冷溪确是打定主意要硬起心肠到底了:“实在是她身边那个婆子话说得过于不妥,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急了。”
跟在后面的云容也反应过来,上前扶住玉昭的胳膊:“便是如此了公主,如若再要等到朱氏夫人醒过来看孩子,身边有那样一个婆子婉声劝着,如何不会再动那蠢念头。”
玉昭听明白后,也只是低头长长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了,一路与冷溪伴着,乘着步辇往奉天殿去。
之前冷溪便听宋念说,此次恩科不乏许多文采飞扬的士子,负责主持恩科的文华殿大学士梁仪友梁大人,尤其对他俩最熟悉不过的南庭正南举人的文章夸了又夸。
并且疯狂暗示宋念,点此子为状元。
作为和南庭正同穿一条裤子那么多年的兄弟,他自然乐得从命。
冷溪和玉昭带着满哥儿来到奉天殿后厢的时候,刚巧是如今跟在奇宝身边学做事的锦荣小兄弟出来迎接的。
这两日常在宋念和奇宝身边见着这孩子,年纪不大,但是行事颇为沉稳,就是老爱像个小大人似的皱眉,话也不多,所以冷溪时常没事儿的时候,最喜欢和宋念一起逗他几句。
一坐稳,冷溪就又忍不住找他过来说话:“锦荣锦荣,我问你,今年的状元郎官家可选出来了?”
那孩子依礼拱手:“选出来了。”
“可是几乎被梁老大人夸上天了的那位南先生?”冷溪兴冲冲地继续问。
“正是。”锦荣也是惜字如金的。
一旁的玉昭听着,不免好奇:“姐姐认得这位刚出炉的新科状元郎?”
冷溪颇有些替南庭正骄傲地点了点头:“想当年我击登闻鼓,闯奉天门状告秦世忠的那份折子,就是这位状元郎亲笔写就的。”
见她听罢,也一脸敬佩之后,冷溪又忍不住补了一句:“当初,他与木不忘关系很是要好。”
这么一说,玉昭和云容便都听懂了,却还得强装着不知,连笑都不敢笑,只得逗引着乳娘怀里的满哥儿转移话题。
这对准姑嫂来得倒也讨巧,奉天殿前头的殿选没一会儿就结束了。
只见宋念一身明黄朝服走来,脸上虽仍然装得冷静从容,其实在看见冷溪的第一眼起,内里便早已心花怒放了。
然而冷溪却立马给他当头浇下一盆冷水:“朱氏生了,是个男孩子,乳名先叫做满哥儿。”
得,原来不是专程来接我的。
宋念强忍着那点小怨念不敢写到脸上,轻咳两声才道:“抱过来给朕看看。”
他话音刚落,乳娘便立刻将那个大红绣满蝙蝠的锦缎襁褓抱到他面前,让他亲手掀开,便看到了那个眼睛都还怎么睁开的红脸胖娃娃。
“这孩子方才吃过奶后便不哭不闹了,瞧着小脸圆圆的,想来不是个娇气难养的。”冷溪凑了过去,低声向他诉说着。
不过不难看出,她到底还是不大喜欢这个孩子的。
只是和他一样,不能过分将喜欢和讨厌表现出来罢了。
于是,宋念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便让乳娘将孩子抱了下去:“就按照最开始说好的,先放在乾清宫里养着吧。”
从前一出生就养在天子寝宫的皇子公主都没几个,这样一个宗室子,父亲还是个造孽的,能有这么大的殊荣,还不是全托了他那个生母的福。
宋念实在是怕不管是把孩子养在重华宫里还是慈宁宫那几个老太嫔那里,朱氏都能有法子让她们心软,常常进去看孩子。
所以他干脆就自己受累些,反正怎么也是和自己有血缘的堂弟,兄长将弟弟带在身边亲自教育,也是民间常有的。
后来他们便一起回了乾清宫,玉昭见他两人似有话单独说,便很是识趣地领着云容去看他们给满哥儿规整要住的暖阁,留下他们两个自己说话。
“你当真是没让人家看一眼亲生儿子就把孩子抢出来了?”宋念听了她自己把今日的作为说了一遍,很是吃惊了一把,不过转念一想,“是了,是你冷飞鱼的做派。”
“我有甚么法子,她本就意志不坚,要是临时变卦,对哪边来说都是麻烦。”冷溪抱着他的胳膊,心里其实内疚不已,“她要怨就怨我一个吧,反正我从头到尾也没个好脸色,索性就把白脸唱到底了。”
“你呀你,口是心非,嘴硬心软。”
宋念伸手一点她的鼻子,在东窗下的大炕上坐下,将她往自己腿上拉,“想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要为着未来婆家的事情这样鞍前马后地忙活,谁敢怨你?便是朱氏,将来也只会念你的好,知道你是在救她,救她的儿子。”
“听你这口气,要是她真铁了心自己养儿子,便不止是要赵国府嫡子女入宫那么简单了吧?”冷溪搂着他的脖子,凑在他耳边轻问,“你真想过杀她?”
“把过字去了。”
“看来我猜得果然不错了。”
“猜甚么猜,当我不知道你心里也这个主意?”
两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好一会儿,终是冷溪先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越发搂紧他的脖子:“虽说她的确有些可怜,但非要犯糊涂,那也是容不得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件事上其实宋念的心比她更硬,甚至道,“那孩子我瞧了,第一眼看过去我就觉得跟宋若简直一模一样,我不喜欢。”
“这话也只有你我敢说了,不过我倒是没看出来,先养着吧。”
冷溪说得很诚实,她是真的没法从一个皱得像小老头似的新生婴儿脸上看出点甚么的,“算了别说别家孩子了,要知道咱们为这堆破事儿,连今日阿正的大喜都不能去贺。”
说到这里,她又觉得十分委屈憋闷,当即在他照着他肩上上好的妆花锦缎狠命咬了一口:“都怪你!非要是个狗皇帝!”
宋念疼得差点哇哇大叫,赶紧道:“谁,谁说不能去,咱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