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良固出了宫,只觉晴天霹雳,难以置信。自己一直以来确信的事竟全是错误的。那么一直以来,自己对赵景云的爱是真的吗?她成婚那日的心痛又是真实的吗?为什么知道了她不是那日救自己的人,自己除了震惊竟然还有一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一路上,木蓝见楚良固脸色不对劲,不敢询问,只好一路小心陪着,却只是看见楚良固如无头苍蝇般毫无目的地四处乱逛。木蓝无法,只好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您这是要去哪里啊?今天忙了半天,不如咱先回府吧。”
楚良固心乱如麻,不知该去往何处,想去见南里,向她问个明白,可现在舞府上下都十分不待见他,而且今日在舞府也是被百般刁难,想见南里实在是难,但此时却又不想回府,思来想去,便说道:“去一品居吧。”
木蓝点头应道:“是。”
二人来到一品居,楚良固要了一个雅间,点了一大桌的菜。
菜一盘接一盘被端了上来,但木蓝却见楚良固只是呆愣的坐着,也不动筷子,便小声提醒道:“王爷,忙了半天,您也累了吧。菜都上齐了,您快吃些吧。”
楚良固恍若未闻,依旧是呆愣不动。半晌,招呼店小二道:“小二,给我上两坛好酒罢。”
在外头候着的小二忙应道:“好嘞,马上到!”
店小二很快便把好酒送来了,楚良固倒酒便喝,一杯接一杯。木蓝忙拦下:“王爷您这么喝太伤身了,快先吃些菜吧!”
楚良固却只是一把推开木蓝,怒吼道:“出去,别管我!”
木蓝不敢再劝,却也不放心就这般出门去,便只是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
楚良固见木蓝依旧还站在一旁,摔了手边一个杯子,吼道:“本王让你出去你没听见吗?滚!”
木蓝无法,只好应到:“是,木蓝出去便是了。王爷......王爷您少喝点。”
见楚良固又要发火,木蓝只好连忙走出雅间守在门外。
时间过的很快,楚良固却一直待在雅间中未出来,只能偶尔听见楚良固叫来店小二要酒的声音。木蓝见天色开始暗了,犹豫再三,还是壮着胆走了进去。只见桌上的菜还是一动未动,地上到处散落着空酒壶,楚良固满是醉意的瘫倒在桌上,嘴中不停呢喃着“南里”“景云”“不会的不会的”之类的话。
木蓝走上前去,扶起楚良固说道:“王爷,王爷,您醒醒,天色不早了,咱回府吧。”
楚良固却一把推开木蓝嘟嘟囔囔的嚷道:“走开,我要继续喝......喝!”
木蓝无法,左劝右劝都劝不住,思来想去,只好请店小二稍稍照看王爷,自己跑去搬救兵。
木蓝很快来到了魏府,寻得这救兵便是魏太傅之子魏念笙。木蓝心知自家王爷自幼与魏公子穿一条裤子长大,亲如兄弟,自己去找魏公子来劝劝王爷,说不定王爷会听。
魏念笙听了下人通报后快步走出来,只见木蓝一人六神无主的在门口来回踱步。木蓝见魏念笙走了出来,忙应了上去,说道:“魏公子,您可来了?”
魏念笙疑惑的问道:“你怎么就你一人,你家王爷呢?”
木蓝着急的答道:“我家王爷现在正在一品居喝闷酒呢!小的怎么劝他都不肯走,所以小的才擅作主张来找魏公子,请求魏公子帮忙劝劝我家王爷。”
魏念笙皱了皱眉头,问道:“好好的又喝什么闷酒,真是!”
木蓝答道:“小的也不知道。今日一大早,王爷便带着厚礼去舞府探望舞小姐。虽没见着舞小姐,但出舞府时还不是这样。后来又被皇后娘娘请进宫一趟,出宫后便一直闷闷不乐了。”
魏念笙心中了然,想必又是为了赵景云而喝闷酒吧,想着摇了摇头,对木蓝说道:“快带我去罢。一会醉的不省人事就不好了。”
木蓝忙应道:“是。”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一品居,雅间门口,木蓝说道:“魏公子进去吧,木蓝在外面守着便是。”
魏念笙点头,进了雅间。看到雅间内是一片狼藉,魏念笙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与之前楚良固得知新帝新后成婚的消息时那个晚上的场景如出一辙。
魏念笙走上前去,扶起楚良固,劝道:“良固,别喝了,起来我送你回府。”
楚良固挣脱着坐到一旁,大声说道:“你谁啊,别碰我!”
魏念笙苦笑:“我是念笙啊,你的好朋友啊。”
楚良固努力睁大眼睛仔细辨认,然后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是念笙啊!快坐,快坐,我们一起喝!”
魏念笙嫌弃的拿走楚良固的酒杯,说道:“喝什么喝,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楚良固忙去抢酒杯,一个劲的喊道:“给我,还给我!我还要喝。”
忽的楚良固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也不抢酒杯了,自己努力慢慢坐正,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瞪大眼睛问着魏念笙:“念笙,你是我的好兄弟,你可不能骗我。”
魏念笙无奈,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楚良固傻笑着说道:“好!那我问你,我十二岁那年冬天,不慎落水,是不是景云救的我?”
魏念笙闻言,支支吾吾的说道:“当......当然......”
楚良固苦笑道:“哈哈哈哈哈,念笙你果然不会撒谎。景云她今日已经全部说与我听了,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瞒着我?”楚良固气急,掀了整个桌子,然后仿佛全身力气被抽离了一般瘫坐在地上,有些委屈的说道,“你们有没有问过我,问我愿不愿意被你们瞒着。我被你们瞒得好苦啊。我甚至......甚至就因为这么一个可笑的谎言伤害了我心底的那个如精灵一般的女孩。”说罢竟掩面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魏念笙有些被吓到了,后退了两步,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迟疑的说道:“难道......难道你是因为你以为景云是那个救你的人才......才放不下她的?”
楚良固两手无力的垂下,呆愣的看着某处,低声说道:“我以为......我以为景云当初救我是因为对我有意,她既救了我,我这条命便是她的,她既对我有意,那我便努力去喜欢她便是了。可是感情这种事哪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更何况当时我心中早已有心悦之人了,如此更是难上加难。但我努力去做,便一定可以做到。”
魏念笙努力回想当时情景,恍然大悟道:“难怪那时,明明你一开始一直是对南里嘘寒问暖,处处关心,到哪儿都粘着她。但是在那场病之后,就总是离南里远远的,就连南里主动来寻你,你也只是刻意的疏远她。倒是后来一直粘着景云是真的。难道你当初心悦之人便是南里?”
楚良固苦笑着说道:“自我九岁那年春天,那个在樱花树下着鹅黄色舞衣舞动的精灵便深深刻在我的心中了。那时我便认定了,我以后一定要娶她为妻。可后来,我以为是景云她救了我,我便......”
楚良固无助的看向魏念笙,呢喃道:“我很努力的,我很努力的想忘记她的一切,甚至说出那么伤人的话来想断了她的念想。可是......可是那些话伤了她,也伤了我。我以为我离开,离开这里,离她远远的,我便可以放下了。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即使是在千里之外,即使是身中毒箭,我也拼尽全力,一定要赶回来,只因......只因那日是她的生辰。”
魏念笙问道:“那你在曦晨景云大婚时又是为何醉酒?”
楚良固擦去眼角的泪,苦笑道:“那日,皇兄大婚,我心中五味杂陈,独自一人去坤宁宫中散步。我心知那是我最后一次如此自在的待在那坤宁宫中了。可谁知她竟偷偷来寻我,我还记得......我还记得,就在那棵樱花树下,她攥着手帕小心翼翼的问我:‘景云姐姐已经和曦晨哥哥成亲了,你可不可以分一些喜欢给我?’”楚良固看着魏念笙继续说道,“呵,你不知道我当时多想大声的告诉她,我想保护她一辈子。可我那时却不停的告诫自己,我不可以,因为我要报恩,我要保护景云。”
楚良固绝望的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说道:“你知道我那时跟她说了什么吗?我让她不要妄想了,我楚良固会是那种在一棵树上吊死的男人吗?天香楼里那么多姑娘等着我,哪个不比她温柔漂亮,我非要她那个病秧子。她还未听完便哭着跑走了。她不知道,我的心也正被刀割着,就像凌迟一般,一刀一刀。”
魏念笙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听他说着。
楚良固有些疯癫的又笑起来:“就这样还不够,她病的那般重了,我还对她说那些恶毒的话,差点就害死了她。我有罪,我不配为人。”说完有掩面哭了起来。
魏念笙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你这是何必呢。从来未有人想让你报恩啊,是你自己一直想的偏了。我们当初决定瞒着你,也是怕你内疚,谁知你竟因为这件事做了这般的决定。就算当初真是景云去救的你,她也不会有这般愿望的。你也是,这么多事,就这样一个人憋着,连我都不愿说,跟南里一样的倔。”
两人又断断续续的说了些话,楚良固最后终是答应回府了。魏念笙把良固送回府,看着醉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楚良固,无奈的摇了摇头,感慨道:“这都什么事儿啊。”吩咐了木蓝好好照顾他家王爷,便自己回府休息去了。陪楚良固闹了半天,他也累的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