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章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1 / 1)江门唐风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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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七月酷暑,纵使到了夜晚,江风拂面而来的那一瞬,那风也是滚烫的。她在那片灼热中发呆,有人说,心烦的时候喝酒最好,可她是不敢喝酒的,怕醉过头,明天无法清醒。

若是不能清醒就不能工作了,不能工作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她的脑里装了发条,每日睁眼都是工作。

走了很久,她抱头蹲伏在地。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压力变的这么具体,具体到每日清醒,肩膀都在增重。她那么瘦,力量那么小,却还要继续扛。

有人从她身边走过,小孩子说:“妈妈,那个人好可怜啊,像一个乞丐。”

她举头茫然环望四周,而后垂首,没有说话。

恍惚中,似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偏过脑袋来看着她,拍她肩膀的是个小姑娘,穿着精美的小襦裙,她认得她,可她也记得她是死的了。

若她不死,自己不会成为贺相思。

若她不是贺相思,现在她不是被那群尼姑吃了,就是流落烟花之地了。为了成为她,六岁的她将自己的脚骨全部打断,裹成一双像她的小脚。

她茫然的望着她,路灯幽幽的从她头顶上罩下来。她茫然道:“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小姑娘没有说话,她用发光的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贺相思闭上眼,额间一凉——

下雨了,如豆般大的雨点,一点一滴的砸在她的脑门上。

她徐徐低下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无人可依?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子的。

……

是日,贺相思淋着雨回家。路过长话斋时,孟尝君叫住了她,可她却没听见,只自顾自的往前走。孟尝君忙抓了把油布伞,夺门而出,他拽过她的胳膊:“贺姑娘,下雨了,不晓得躲雨吗?”

贺相思仰头望着他。

孟尝君眨巴眨巴眼,觉得今日的贺相思有些反常。她从不是这样的,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忽然失魂落魄了?

还没等他捋清楚发生了什么,贺相思双脚一软,跌进他怀里了。孟尝君心下一惊,却只能一手扶着她,一手撑着伞立在青石板路上。

骤雨倾盆,二人衣襟半湿。

“你,怎么了?”

她面贴着他的胸膛:“我不知道,你让我靠一下,一下下就好。”

成年人跟小孩的最大区别是,我们再也不能用哭闹的办法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得到和失去都不能有声音,前者怕人说你居功自满;后者怕人落井下石。她只能这样子在雨幕中轻轻的依靠一下,也只能这样轻轻的依靠一下……

孟尝君将浑身湿透的贺相思送回家时,绿烛沉默的到厨房煮姜汤了。现今虽是民国了,可男女仍需大防,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他说:“万事好商量,你不要这样……”

他唇舌动了动,还想说什么,但终究不敢说了。

待那脚步声走远后。她开始哭了,先是咬着牙,一点一点的流眼泪;最后泪水成线涌出,她心脏被悲伤扯着仿佛要滴血了,她将嘴唇咬出血来,呜咽声从喉骨处挤出来,悲伤冲破了牙关,而后如崩坝的瀑布一般一泄而出。

绿烛躲在门外,不敢走进。

室内那盏黄晕的灯光,点点笼罩在她身上。黄晕是温暖的颜色,却暖不了她那颗被雨水冻伤的心。

“谁能帮帮我啊……”

雨泪中的嘶吼……她宛若掉进陷进里的困兽,捕兽夹伤了她的爪子,她只能在漫天雨水中悲鸣,奢望用泪水冲淡一些走投无路的恐惧。

“谁能帮帮我啊……”

没人来帮我。

“世界上,欣赏困兽之斗的人很多,拔刀相助的很少。”

这一夜的雨汹涌的很厉害。

哭过后,贺相思从沙发上坐起来。她有条不紊的擦干脸上的泪痕,在出声道:“绿祝,给我一碗姜汤。”

绿烛忙将热了三遍的姜汤送了进去。

翌日,她戴着墨镜到公司上班。员工看见了,纷纷窃窃私语。助理将徐司令一早派人送来的文件捧到她面前,那上头是他出来接手船厂的时间,距离那日还有三天。

助理焦虑到:“怎么办啊?”

贺相思还没有说话,宫以墨已经走了进来。助理见之,怔怔的望着贺相思。宫以墨不请自坐,两腿抬起放到办公桌上,大赤赤道:“姓徐的已经给你通牒了,我这边也来说一下我的条件吧。”

“我不会像姓徐的一样巧取豪夺,我会用三成价格向你收购它。我已经跟英国公会那边的人联系好了,只要你肯签字,船厂就不会落到姓徐的手上。”

“说完了?”贺相思隔着墨镜望着他。

宫以墨:“说完了。你是个聪明的生意人,两相比较,你应该会明白投靠我比投姓徐的可靠。”

贺相思只是望着他,半响后,她说:“送客。”

助理理直气壮的站在宫以墨身边,朗声道:“宫先生,请吧。”

宫以墨被她掖了这么一下,当下只能不情不愿的起身。助理将他送到办公室门口,他心下窝火的厉害,猛地折回来,一把摘下她鼻梁上的墨镜,怒声道:“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什么都无动于衷的模样!”

墨镜被摘了下来。印象中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没有出现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比核桃还肿的双目。看那情形便知道,昨夜她哭了好久。

宫以墨愣愣地站在原地,他没想到向来以稳重大气坚强著称的贺相思竟然会哭成这个样子。他没料到,徐司令竟能让她哭成这个样子。

他定在原地,连助理在推他都没有发现。

贺相思抬手,示意助理先退下。

宫以墨喃喃道:“原来你也会哭的。”

贺相思将他摘到的墨镜重新拿起来,戴上去:“我会哭。”

宫以墨:“你只需要把船厂……”

“这件事没得商量。”

“你不给我,要给姓徐的吗?”

“我谁也不给。”贺相思和声道。

“可你也护不住的,早晚要被人抢走,不如现在三成卖给我!”宫以墨道,贺相思一字一句道:“没到最后,你怎知我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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