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语还没有说话,环儿便急忙替她拒绝,“我家小姐仍是是闺阁小姐,脚腕又受了伤,不宜多走山路,加上小姐又不识草药,需要人上山帮忙采药,那也该是我去。”
老大夫摆摆手,老顽固般说道:“佛门讲究因果循环,用光我药材的又不是你,你上赶着没用,加上分拣药材是一项细致工作,你家小姐不懂药材,容易出错,你不一样,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懂些药理的罢。”
莺语本来因老大夫说她用光药材有些羞,一转眼听老大夫说环儿会药理又吃了一惊,“环儿,你会药理?”她怎么从不知道。
环儿神情有些慌忙,胡乱摆了摆手,“我就会一点点,自学自用的上不得台面。”
老大夫站起身,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笑道:“一点点也行了,采药错了无妨,拣药可出不得差错,错了丝毫那可就是一条人命的代价了,就这么说定了,明昭带着莺语小姐上山采药,你留下。”
环儿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唇,老大夫抬手打断,端着一副你小人之心的模样说道:“放心,明昭可是个和尚。”
佛家常说,佛门不论男女,众生皆平等,老大夫这话摆明也是对明昭说的,你不同意,你就是心怀杂念没参透佛法。
明昭没理会他的小把戏,面无表情走出药庐,莺语忐忑不安跟在他身后,从刚才到现在,明昭师父一言未发,不知道是否对老大夫的安排生气了。
莺语捏着裙角魂不守舍,脚步不自觉放缓。
“跟上。”明昭似有所觉,没回头,淡淡说道。
莺语愣了愣,意识到明昭是在和她说话,粉嫩的嘴角不自觉翘起,虽知他看不见,还是重重点了点头,快步跟上,粉红色的裙摆扫过路边的野花,掠起一片芳香。
莺语一路跟着明昭,悉心记住他采的草药模样,而后看到相同的,就赶忙采来问过明昭,倒也帮忙采了不少。
走了许久,虽然林中清凉,莺语也出了一身汗,脚腕处隐隐发痛,可看明昭一身清爽,没有休息的打算,也不想拖累他,便一直强忍着没有吱声。
明昭在莺语艰难蹲下来采拾一株草药的时候恰巧望过去,眸光一暗,收起采药工具,淡淡出声:“休息一下吧。”
“呃。”
莺语和明昭坐在断根倒地的一棵大树上,中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前者暗暗揉了揉发疼的脚腕。
明昭从背篓里取出竹水筒递给她,后者眨巴着清澈的琉璃双目,没有伸手接过,“你给了我,你一会儿喝什么?”
“无妨,我带了两份。”
莺语信以为真,含蓄接过来握在掌中,低头看了会儿,喜滋滋拉开带绳的盖子仰头喝了两口,涌入喉间的水如清泉般甘甜,令人不自觉翘起嘴角,偏偏这时腹中传来一道令人尴尬的咕咕声。
莺语脸红埋头解释:“我今日还没来得及吃斋饭。”在林中活动许久,早该饿了,所以肚子叫也是情理之中的。
对,没错,就是这样。
明昭眼睫动了动,望了眼四周,视线最后定在某处站起。
“你去哪里?”莺语抬头惊诧问道。
明昭没有回答,径直走到不远处一棵结着青红小果的树下,伸手摘了一捧红色的小果回来递给莺语。
“给我的?”莺语抬头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惊讶问道。
“嗯。”明昭将手中的红色小果全部给了莺语,期间两人的指尖不小心相触,后者手一酥麻差点没拿稳手中的野果。
“那你全给我了,你吃什么?”
“我自带了干粮。”明昭顿了顿,又补一句:“干粮粗糙刮喉,你应是吃不惯的。”
莺语一愣,偏过头嘴角没形象地大大咧起,手中有些酸涩的野果都吃出了香甜多汁的味道,特别是看见明昭细细啃着干粮,手中不见那所谓的另一份竹水筒的时候,心情更是蜜甜。
两人吃完之后一时无话,莺语抬头看着日光透过繁茂的树叶细细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闭上眼鼻间是清风拂动的林木花香,耳边是枝头小鸟的鸣唱,睁开眼侧头偷偷看了眼那人,那人是自己心头上的人,一切是那么的美好,仿佛和过去是分割的两个时空。
内心从未如此畅快。
心尖一动,粉唇轻启,一阵清灵的歌声忽然在林间响起,林间的动物不自觉停止玩耍和采食,倾耳聆听,松鼠呆住动作,陶醉在美妙歌声中,忘记抱紧怀中的松子,任其顺着树干步步滚落,掉进青草丛中。
明昭侧目看向沉醉在歌声的女子,粉面桃腮的侧脸在斑驳的光晕下幻化出一层柔光,双目半阖迷离陶醉,瞳孔一尘不染,水润的粉唇微扬,鬓角的碎发在清风拂动下飘摇。
明昭经常上山采药,也常听见上山砍柴的樵夫林间高歌,却从未像这人一般。
苍茫的天地间仿佛独剩她一人。
林中歌声停止,动物们意犹未尽,莺语心情大好,轻轻伸展了一下酸疼的腿,旁边人的忽然一言,却让她如闻惊雷,身子瞬间绷直。
“听说俗世规矩,男子如果看光了一女子的身子,就要负责娶她为妻。”
莺语脸露惊愕,心情五味杂陈,说不清楚是羞囧多还是欢喜多,如同接住从天而降的大饼手足无措,心脏差点跳出胸膛,猛地站起身,又觉得突兀,屁股落坐回树干上,结果不小心坐空,身子向后倒去。
明昭急忙去拉她,也被她抓住手臂连带着向前倒去,两人似乎砸塌了什么,眼前视线一黑,身子往下坠落,莺语吓得四肢缠抱紧明昭,耳边只剩风声和那人的心跳声,一声声敲打着她的耳膜。
坠地之前明昭护住莺语的头,后背砸进树叶堆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莺语顾不得羞涩和尴尬,慌忙起身,伸手查看给她做了人肉垫子的明昭,眼眶通红,紧张问道:“明昭师父,你没事吧!”
“我无事,女施主,非礼勿动。”明昭抬手制止她扒开衣袍的动作,微微侧身一拢衣袍。
莺语脸颊一烫,急忙缩回手,尴尬到双手不知该往何处放。
明昭支撑着坐起身,握拳咳了咳,借助洞口的光亮环顾了一下四周,无奈扶额,“我来这片林子采了十多年的草药,还从不知道这里有一个如此隐蔽的山洞,女施主的运气,每次都让明昭深感佩服。”
莺语大囧,他这是在打趣我?
说来也是,好似每次摔伤,都与眼前人有牵扯,这难道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明昭捂着胸膛不停咳嗽,莺语不由担忧他是不是被砸出内伤了,看了眼地上,眼前一亮,捡起一起坠落的竹水筒,拿出袖中的手绢擦拭干净递给明昭,“你喝点水吧。”
明昭一愣,没有接过,莺语以为他嫌弃,慌忙解释,“我刚才没有对嘴喝,你放心。”说完又紧抿粉唇,觉得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
刚要收回,明昭抬手接过,拉开盖子仰头灌了两口,一滴水珠从他的唇角溢出,顺着喉结滚动,落入引人遐想的衣领内,洞外的一束光落进来,能清晰窥见他眉宇间的轻尘脱俗。
莺语觉得自己可能是害病了,不然该如何解释,喉咙为何如此干,心又为何跳的如此之快,人好像也晕晕乎乎的,看着眼前人,觉得哪哪都好看。
如果脚腕没有那么痛,那真心是良辰美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