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儿跑去拉开房间内的木色衣柜，里面居然空无一物，“空的？怎么会是空的？”

随后在房间内找了一圈，发现仅剩衣架上挂着的那件，摇头无奈去后边帘子换上。

玫红色牡丹齐胸束腰褶裙，外披粉色薄纱外衣，从未穿过如此露骨的衣物，坠儿觉得有些微不自在，对镜带上白色面纱，简单用白玉簪子挽了个垂髻，才把换下来的月白色衣袍和帷帽塞进柜子，便有人推门进来，来不及躲藏，坠儿吓得睁大眼，倒退一步靠在柜子上，看到不是朱大富或打手们，捂着胸口大松了一口气。

来人是一个面覆厚白粉，两颊染着大红胭脂，嘴唇艳红，鬓角簪着大红花的胖老鸨，看到坠儿明显一愣，眼中不停闪过惊艳，而后渍渍笑道：“芍药，你今日这身打扮，可真是与以往大不相同，真真好看，怪不得外头都说今晚的比赛魁首非你莫属，赌坊里你的赔率买一赔一，最低不过，连秦老爷都单独给你拨了一个包厢。”

芍药？看来这个老鸨是将她认成别人了。

“我……”不是。

老鸨眼珠子一转，知道这个芍药脾气大，利诱道：“哎呀，比赛都开始了，你待会儿可不要再闹脾气了，今晚赢了之后，你想干嘛就干嘛，你和那个书生……妈妈都不拦着你了。”

老鸨看着坠儿呆呆还没有动作，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连拖带夹弄出厢房门。

春满楼老鸨长得膀大腰圆，手上力气也大得很，坠儿本想挣脱，辩说两句，可一看到走廊那头上来的两个打手，飘到嘴边的话就自然咽回去了。

老鸨带着‘芍药’朝两名打手那头走去，后两者直勾勾盯过来，目光垂涎，装腔作势问道，：“这是芍药姑娘？”

坠儿低眉顺眼避开两人的目光。

老鸨挥舞手绢，得意说道：“那是当然，除了我们家芍药，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容貌气质。”

两名打手目送老鸨带着坠儿下楼，楼下眼尖的客人看到熟悉的老鸨，认定身边人是芍药，纷纷起哄叫了起来，“芍药姑娘下来了，芍药姑娘下来了……”

坠儿这时候只能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应了，想着中间再寻时机逃跑。

坠儿和一排花红柳绿的青楼姑娘并站在高台上，余光看到朱大富带着随从在楼内穿梭张望，明显就是找人，不过可能是珠玉在前，高台上的花魁比赛显然不能吸引他的目光。

铜锣敲响。

花魁比赛第一轮：品才

坠儿和众女子面前摆着一张方桌，上边摆着白纸墨汁墨笔，可作画或写诗词，坠儿担心太过显眼，故意写的普普通通，作品向众人展示的时候，能明显看到下边客人失望或鄙夷的眼神，旁边同是参赛女子的幸灾乐祸，能参加花魁比赛的女子必定是经过精挑细选过的，才艺水平都不差，更加将坠儿的作品比得一文不值。

春满楼老鸨急得团团转，认为自家姑娘闹脾气了，若不是参赛女子上台之后不得无故下台，坠儿估计老鸨都能当场揍她一顿。

二楼茶桌

“这芍药姑娘也不过如此，外面居然把她吹得天花乱坠，什么才貌色艺双绝，我看也不过如此。”一个公子哥不屑说道。

秦白靠在圈椅上，扇柄敲击手掌，不可置否，侧头问身后的随从，“人还没有找到？”

随从摇头。

花魁大赛第二轮：品艺

坠儿时刻关注着朱大富的动向，看见有下人向他说了什么，他着急带人离开了诗雨楼舫，这才彻底放心下来，甚至还有心情欣赏其它女子的歌舞表演了。

芍药估计是真有几分名气地位或者后台，被赛方安排作为比赛的压轴。

秦白看着下边每年千篇一律的无聊比赛，正打算抬屁股离开，忽闻一道清灵的歌声宛若天籁，如山涧潺潺流水，令人通体舒畅。

画舫某间房内，一人听到歌声猛地睁眼，在对面人诧异的眼神中，拉开门狂奔出去。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叫莺语吗？因为听说我刚出声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像莺，也就是黄鸟一样婉转动听，所以家里人给我取名莺语。

“莺语。”

高台突然出现的熟悉声音和挡在身前的阴影打断了坠儿的歌声，她的身子几不可察一颤，袖中双手攥成拳，而后面色无常抬眼望去，入眼仍是穿着一身灰色僧衣、眉眼清尘脱俗的男子，五年的时间好似弹指一挥间，他一点也没有变。

明昭垂首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虽然脸覆白纱，眉眼已经长开，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双明若琉璃的眼睛，这双独一无二的眼睛。

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喧嚣的画舫内好似只剩高台上两相对望的男女，待看客们从沉浸的歌声中醒来，只剩面面相觑。

“这是个和尚吧，画舫内怎么会有和尚？”

“和尚也开始入红尘修行了？哈哈哈。”

“……”

明昭不关别人怎么说，拽住坠儿的手腕用力，“跟我走。”

这句话一下子让坠儿恍然回神，试图挣脱他的束缚。

春满楼老鸨上前叉腰拦着，吼道：“走？去哪里，你哪里冒出的傻和尚，长得这么俊俏，居然是个傻的，快把我们家芍药放下。”

明昭手中用力握紧，淡淡道：“她不是芍药，她是良家女子，不属于这里，我要带她走。”

坠儿恍然记起五年前那段绝望的日子，她曾经寄托所有希望的夜晚，所有希望的人，“明晚子时，我在城主府后门等你，带我走吧。”

可是她苦等了一晚，他还是没有来，现在来做什么，一切都太晚了。

画舫内的打手看到有人闹事，都向高台赶了过来，管事也走了过来。

坠儿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平静说道：“放开。”

明昭没有松开，反而握的更紧，双眼凝视着她。

坠儿不挣扎了，面无表情说道：“我的确不是春满楼的芍药姑娘。”

“我是通州春日归的花魁坠儿。”话音一落，一把将脸上的白色面纱摘掉，露出一张绝世容颜。

画舫内可以清晰听到一阵阵惊艳哗然的声音，感觉到四面八方一道道垂涎若渴的眼神。

“下个月十五日，通州春日归馆，我将以竞价的方式选取一名入幕之宾，价高者得。”

话音落下，坠儿清楚看见明昭瞬间惨白的脸色和踉跄的身形……

——

“你们不是去看花魁比赛的？怎么回来东家就莫名其妙成了花魁，画舫外还围着一帮老爷公子哥要求见东家，下人们都快拦不住了。”花妈妈满腹疑问，着急询问抱剑的月奴。

月奴摇头不知，看着一回来就躺在床上发呆的坠儿，眼神示意花妈妈出去，后者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待两人走到门口，房内传来一道干哑的女声：“我们今晚就启程回通州。”

翌日，秦白亲自带一干下人去送奖银时，坠儿一行已经离开，他从未见过如此不在乎奖银的花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