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妈妈原是通州一家名叫春日归艺馆的馆娘,五年前因为斜对面开了家青楼,馆内生意一年比一年惨淡,一年前不得已遣散馆内艺娘,闭馆挂牌出售,没多久便被眼前这位名叫坠儿的小娘子一掷千金买下来了。
花妈妈将卖馆的银钱还了债,坠儿姑娘聘请她留下,她本就对春日归艺馆感情颇深,自然从善如流应下。
坠儿买下留春馆之后,也不想着继续招揽艺娘开馆做生意,而是又买了一艘三层画舫到处沿着运河游玩,最近听说京城的秦淮河畔有什么南北花魁大赛,又心生好奇,闹着要来凑热闹。
“花妈妈,又不是我参加南北花魁大赛,你急什么?”
“妈妈这不是怕一会儿人太多,难挤进去,扰了你看热闹的心情么。”
坠儿勾唇一笑,明亮水润的眼眸波光流转,满室生辉,“妈妈说的极是,月奴,快将我的披风和帷帽取来,准备准备便去吧。”
花妈妈捂着胸口,直觉得承受不起,这坠儿生得极美,微微一笑更是颠倒众生,同是女人,为何差距如此之大。
月奴是一名身着黑衣劲装的十五岁少年,屈臂抱剑单膝坐在窗台,闻言不满道:“你又把我当丫鬟使唤,说了多少次,我不是丫鬟,只是贴身侍卫。”
嘴上虽是埋怨,人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去衣架取披风和帷帽递给了他的‘雇主’大人。
——
“汇财赌坊,今晚买春满楼芍药姑娘的买一赔一,买牡丹楼师师姑娘的买一赔五……”
“押,我买庆红楼秀秀姑娘五十两。”
“哈哈哈,你买庆红楼秀秀姑娘,买一赔十,小心赔的没本喽。”
……
花妈妈年纪大了,不爱学年轻人凑热闹,留在画舫休息,月奴小心护着坠儿进入人头攒动的诗雨楼舫,跟着画舫的小二上二楼重金预定的绝佳观赛位置。
诗雨楼舫内部是回廊设计,一楼大堂搭着一座高台,说是绝佳位置其实也不过是靠栏杆处的茶座,不过在这种时候,能订到这样一个位置也实属难得了,坠儿和月奴刚落座便听到隔壁桌正讨论此次比赛。
“你们说今年这南北花魁大赛夺魁的会是哪家姑娘?”
“谁家还不是都一样,一群庸脂俗粉。”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贵公子摇着山水图折扇,懒散靠在椅子上,双眼半阖不屑说道。
“既是庸脂俗粉,那秦大少爷你就别来看啊。”
贵公子秦大少爷凤眼一瞪,傲娇道:“你当本少爷想来啊,还不是你们着急忙慌地将本大少爷从家里的被窝里挖出来,说,是不是打着让本少爷破财的注意。”
“哈哈哈……秦少爷说什么笑,在这你哪还用得着出什么钱,这座诗雨楼舫不就是你家开的。”
坠儿道:原来那是诗雨楼舫的少东家,真有钱!
由于南北花魁大赛即将开始,画舫内的客人也越来越多,熙熙攘攘的,空气好似都开始变得稀薄,坠儿展开扇子拼命扇风,透过帷帽纱帘张望四周,猛地瞧见对面一个醒目的熟悉身影,身子顿时僵硬,侧开脸,偷偷手指了那个方向,低声问道:“月奴,你看一下对面那人是不是朱大富?”
月奴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朝对面看去,一眼看到人群中一个身穿花色绫罗绸缎,脖子挂大金链子,肚若盆大的中年男人,赫然是朱大富无疑。
朱大富对坠儿有过救命之恩,可也正因为如此,对容颜绝色的坠儿一见倾心,简直到死缠烂打的地步。
朱大富中年之龄,家中都已经有几个孙子辈了,坠儿对其又全无情意,心中自是烦恼,但也不好对这个救命恩人翻脸无情,只能到处东躲西藏,祈求今生别再相见。
可能是月奴的目光太过炙热,男人似有所感,回望过来,那一瞬间双目大亮,特别是看到他身边的另一个娇小人影,咧嘴和身旁人招呼了一声,带着随从破开人群就要走过来。
月奴有一丝幸灾乐祸说道:“他要过来了。”
坠儿苦兮兮道:“快走。”
她刚拉着月奴起身要逃,没想到此时一人挡在她身前,抬头一看,居然是那个秦少爷,“兄台,刚才无意间看到你手上这柄展开的桃花折扇,愚弟甚是喜爱,不知兄台可否割爱,愚弟愿出高价。”
“不能。”坠儿忙着离开,断然拒绝。
秦少爷可能是真的十分喜爱这柄扇子,挡着没让开,仍想着继续劝说。
月奴想要动手将他拨开,坠儿扯了扯他的袖子制止,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得罪了主人家,那可就真走不了了。
眼看着朱大富要过来了,坠儿急忙将折扇抛给秦少爷,“给你,不要钱,让开就行。”
秦白身为京城首富之子,自小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哪里受过这种冷待,何况坠儿所为,在他看来简直是人格侮辱,回过神本想掏出银子砸回去,可对方已经蹿入人群中,遂招呼旁边的随从过来,“你们两个跟上去,把那个穿白衣戴帽子的给本少爷带回来。”
两名随从领命快步跟上。
秦白气闷,一挥手展开手上刚得来的折扇,一股淡淡的香气随即溢出,扇面上是栩栩如生的桃花美景,扇角盖着一方印鉴,印鉴上写着三个字——春日归。
“春日归,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
眼开就要走到诗雨楼舫的出口了,坠儿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后面便传来一道恶狠狠地声音:“前面那个穿白衣服戴帽子的给我站住!”
白衣服戴帽子的?那说的不就是我吗?
“不是朱大富的人,好像是那个秦少爷的人。”月奴回头看了眼,说道。
看起来来者不善。
坠儿满头雾水,道:“秦少爷,他还拦着我干么,桃花折扇不是已经给他了?”
随从的声音惊动了守在门口的打手,有两个人从那边走了过来,朱大富也还带着随从在后边穷追不舍,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月奴你先拦一下,我想办法自己逃走,记住别闹大。”说完,坠儿钻入人群瞬间消失无踪,月奴持剑拦住想要追上去的随从和打手。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拿着铜锣走到高台上击响,高声道:“三年一度的南北花魁大赛即将开始,感谢各位老爷少爷前来捧场,有喜欢的角就尽情捧场,没喜欢的仔细看看不定就喜欢了,比赛共分为三轮:品才、品艺、品貌,今晚得到赏银最多的姑娘,就是我们秦淮河畔南北花魁大赛的魁首,今日东家遇喜,奖金提高,魁首可以分得个人总赏银的一半……”
底下的看客闻言哇声一片,一半赏银,那得多少,不得发了?
秦白猛地睁开眼,坐直身子,爹怎么回事?一半奖金!今晚这么大手笔,还有赚头?
等在厢房的参赛女子闻此言觉得天降大喜,忍不住激动笑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各楼的妈妈趁机耳提面命自家姑娘一定要夺魁,这要是得了魁首,我的妈呀,一半奖金,这辈子估计就不愁吃喝,年老色衰怕什么,有钱啥没有。
坠儿趁着比赛刚开始,人群骚乱的时机,从另一边楼梯跑上了三楼,躲进一间无人的厢房,从陈设布置来看,这明显是一间女子的房间,低头看了眼身上,呐呐道:“白衣服白帽子,看来这身打扮不能再用了,太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