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东家这是怎么了,打京城回来以后,便啥事也不干,每日趴在窗台那发呆,楼底下每日拿着银票子求见她的人一大堆,连带对面那家风满楼的生意都好了许多。”
风满楼便是春日归馆斜对面那家青楼。
花妈妈坐在大堂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感慨道,“她也没说见一个,眼看15日期限便到了,东家不会是玩真的吧。”
月奴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面上泰然自若,耳根却偷偷红了起来,担心花妈妈再说什么惊人之语,倏地站起身,匆匆丢下一句:“我还有事。”便跨阶跑上二楼了。
二楼厢房内,坠儿静静趴在窗台,两眼毫无焦距,呆呆看着外面,月奴跟在她身边近五年,从未见过她如此没有生气,想安慰也不懂如何安慰,只能假装没好气问道:“喂,你到底怎么了?”
坠儿一动未动,双目聚了点光,轻声问道:“月奴,你看到对面那个女子了么?坐在风满楼二楼栏杆上唱歌的女子。”
月奴心道:我不仅看到什么女子,还看到那排排窗边痴迷看着你的男子,不过看着雇主最近魂不守舍的模样,好心没有反驳,乖乖应道:“看到了,怎么了?”
“你听。”坠儿侧耳,认真倾听。
……
“红楼筑高台,黛妆清扫眉,倚靠盼君归,君待何时归,春日归可否?……”
月奴不明其意,“这是什么意思?”
坠儿答非所问:“这个女子深陷红楼泥潭,而后遇见一位以为真心待她的良人,便痴心倾尽所有,可惜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之后她便疯了,经常会偷跑坐到窗口的栏杆上唱歌。”心已死,空留一身皮囊罢了。
“你知我为什么要买下这春日归艺馆么,便是因为这首歌。”
——
通州春日归馆
“老爷少爷们里边请,今日可是我们花魁坠儿姑娘梳拢的好日子,入门费仅十两。”春日归门口的龟奴穿着得体青衣,站在门口热情招呼客人。
有人疑惑问道:“春日归原先不是伶人艺馆么,如今怎么换成红楼了?”
“这小的哪能知道,不过我们的坠儿姑娘那可是京城秦淮河畔南北花魁大赛的魁首,长得貌若天仙。”
“在下便是慕名而来的,希望有幸能瞻仰一下坠儿姑娘的天颜,至于其它的,那可不敢想喽。”
……
风满楼内只有寥寥几个客人,老鸨皱着眉头站在门口看着斜对面直咬牙,这前几年才好不容易将春日归斗垮,原以为它就此闭馆不开了,谁知前段时日闷不吭声地又开了,还改做同行了,抢走大半客人。
真是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花妈妈推开门,屋内蜡烛用镂空花纹灯罩罩着,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还应景挂上了红绸布。
坠儿脸上浓妆艳抹,整张脸妩媚地勾人心魄,心不在焉坐在妆台前,手上梳子有一搭没一搭顺着长发。
“东家时间快到了。”
“哦。”
坠儿漫不经心应了声,站起身走到衣架前,拿起悬挂的红色嫁衣,去到帘子后面,在花妈妈的伺候下换上。
花魁初夜一般都是要着红色衣装的,是这行心照不宣的规矩。
坠儿一头墨发披泄垂至脚踝,皮肤瓷白如凝脂,眉眼七分媚惑,三分纯净,琼鼻精巧,红唇不点而朱,在红衣的映衬更显神秘诱惑。
花妈妈上下打量了一下,忍不住咋舌,她活了半辈子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貌美的女子,想到今晚又忍不住可惜。
“东家,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等你今晚一跨出这个门,后悔也来不及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耽误不得。”
“花妈妈,我们前儿个不是都说好了,您不必再劝了。”
“是。”
月奴敲门进来,仍是屈臂抱剑,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劲装,看到妆台前身穿红衣、美艳非常的雇主,愣了愣,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没想到你打扮起来还挺人模狗样的。”
花妈妈不满,斥道:“怎么说话的。”
“今晚来的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你可一定要保护好东家的安全,不能像上次一样遇到危险就自己先跑了。”
月奴:……我没跑,我是引来追兵。
坠儿从首饰匣中取出一对水晶蝴蝶吊坠,对镜两边戴上,更衬皮肤雪白,轻点口脂抹匀,整张脸更加艳丽,与平常判若两种气质。
月奴好奇直打量。
花妈妈又不满了,喃喃道:“半大小子看什么看,以后想看,看自己媳妇去。”
月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今晚到底招谁惹谁了。
——
“坠儿姑娘出来,坠儿姑娘出来了。”
“坠儿姑娘——”
花妈妈虚扶面戴白纱的坠儿从厢房走出,经过走廊,进二楼的淡红色纱帘后坐着,月奴抱剑站在她身后,楼下大堂不停有客人激动叫唤起哄。
“安静安静,今晚是我们坠儿姑娘竞价梳拢的日子,规则是价高者得,二百两起价。”
成王坐在楼下,示意随从叫价:“五百两。”
紧跟着有人追加:“六百两。”
“八百两。”
……
竞价整整进行了两个时辰,最后竟然叫到了三十多万两,从起价二百两竟然喊到了三十多万两,中间花妈妈记不清自己到底吓得咽了多少次口水。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风满楼的姑娘听到对面一声声喊着高价,差点撕碎手中的帕子,这坠儿姑娘到底是有多美?
叫价到五十多万两的时候,花妈妈频频向淡红色纱帘后看去,直到看见帘后的人打了一个手势,才松口气,抹了把额角上的汗,高声道:“这场竞价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时辰,坠儿姑娘身子娇弱,快挨不住了,所以我们临时决定制定一个新规则,谁能在一柱香之内出价最高,我们坠儿姑娘今晚就归他了。”
成王单手支颐,痞笑道:“还真是有趣。”举扇示意随从不必再叫价。
龟奴将插着香的香炉放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谁也做不得假。
随着香渐渐燃成灰烬,竞价也越来越激烈了,这世上从不缺有钱人家,一掷千金也不止是戏文说说的而已。
这时,突然疾步进来一人,举手大声喊道:“我出一百万两。”
赫然是苦苦纠缠坠儿的中年男人朱大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