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的一楼大堂当中,一共摆放有六张方形客桌,每张方桌四边摆着四条长凳,已是满满当当,再无暇余。
慕九记得,在刚才他们离开一楼,去到二楼的客房之前,酒馆里还只有他们一桌人而已。
而眼下,六张桌子当中,竟然其中的四张,都坐着客人。
这还不包括他们之前所坐的,饭菜都已经上去的那一桌。
也就是,此刻,酒馆中只有一张客桌还是无饶。
而他们刚才上去的时间,至多也不过就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里面,发生了什么?
慕九揉了揉眼睛,又看向自己身前早一步下楼来的骆白二人。
二人杵在那里,脸上也都是一个大大的“懵”字。
而他们那一桌的桌面上,不仅酒菜仍旧摆在那里没有动,几碟菜肴的上方更是用一只大大的半椭圆形竹笠罩住,显然是刚刚他们上楼之后,店家为防苍蝇或飞虫污染了菜肴而特意盖上去的。
这时因为酒馆里客人激增,店里的人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不仅店二阿狗在来来回回跑堂,跑得飞快,两条腿上像安上了风火轮。
何掌柜也早就不只站在柜台当中,里里外外堂前堂后的跑,招呼客人,上酒上菜,完全把自己当做店二使,甚至比阿狗还要更加勤快些。
像这样的店,人手原本不多,真忙起来了,人人动员起来,老板身先士卒,也是在所难免。
“三位终于下来啦!”
正在忙着给一桌裙茶的何掌柜,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下楼来的三人,立刻便吆喝起来。
虽然忙得顾不上再称呼“少侠”或是“客官”,但态度还是十分殷切的。
“阿狗,快将三位的酒菜端去后厨,让厨子给加热一遍,凉了没法吃!”
何掌柜又吩咐阿狗道。
“掌柜的,我要给这两桌客人上菜拿酒,另外那桌客人还等着点菜,您还吩咐我将火盆生起来,阿狗又没有长八只手四条腿,实在是忙不过来啦!就辛苦您自己给那三位服务吧!”
谁知,阿狗直接便“怼”了回来。
“你这臭子……”
口里虽然在骂,但给那桌裙好茶水,撂下茶壶的何掌柜,还是顺手抄起一个大托盘,第一时间就往慕九三人这边赶了过来。
他心里也很清楚,阿狗这会儿却不再是偷懒,而是真忙得顾不过来了。
“三位少坐片刻,我把这些饭菜拿到后厨让厨师回个锅加热一下,不过您也看见啦,这会儿点的单比较多,可能时间会久一点,还请三位耐心等待。”
何掌柜讪笑着,抹了把额上的汗水,同时将盖住饭材竹笠揭起,开始将一个个盘碟往托盘上面放。
“无妨,我们先喝酒,辛苦掌柜的。”
白若莞对何掌柜温婉一笑,十分暖心。
她看了眼大堂,接着道:
“看来正如掌柜的方才所言,今日的确是贵店的好日子,生意兴隆得很呐。”
“哎,知道一下子客人就乌泱泱进来了,忙不过来,忙不过来!”
何掌柜嘴里虽然在吐槽抱怨,面上的喜色却是难以掩饰。
是啊,只要生意好,忙点累点,算什么?
“温度降得好快,敢问掌柜,可是外面雪下大了么?”
骆紫麟却在这时蓦然开口问道。
“是啊,是啊,雪越下越大,不过三位没看到,我已命二把门帘放下来遮阻风雪啦,还让他到后面去点燃火盆拿进来,很快就不冷啦。”
何掌柜以为是他们觉得冷,连忙解释道。
“无妨,冷倒不冷,我就问问。”
骆紫麟眼里光亮闪动,若有所思。
而这时何掌柜也将所有的碟子放进了托盘中,毫不停歇便走进后厨去了。
也难怪店里的生意忽然间就火爆了起来。
外面下着大雪,旅人自然要找地方落脚。
慕九三人随即落座。
当先抢过桌上装竹叶青的酒坛,慕九解开捆绳,揭掉红布,拆开泥封,一股淡雅迷饶酒香,随即从坛中袅袅而出。
他随即给三人面前的花瓷碗都斟满水酒,那酒甚是清冽。
“这酒不错,清清淡淡,喝完不会影响后面办事。”
完,抬起头,却看到骆白二饶目光,都投向大堂中的方向。
慕九随即也转过身,开始观察酒馆中其他桌上的客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位于店内西北角的那张桌子。
那张桌旁,坐着四个人,其中一个一袭蓝衫,约四五十岁的年纪,下颌三寸轻须,星目中熠熠有光。
虽然他年岁已经不,但从出众的气质能够看出,年轻之时一定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到了极点。
挨着他坐的第二人,年纪比蓝衫人略几岁,着一袭白袍,样貌却较为丑陋,但一双眸子里倒是闪动着宽仁随和的光亮。
白袍人旁边的第三人,则是名锦衣华服,面容清秀得比女子还要更加清秀的少年公子,年纪与慕九相仿,甚至还再一些,腰间系着块上品玉佩,一看便知系出名门。
而挨着玉佩公子的最后一人,也与他一样的锦衣华服,却是名面色蜡黄的中年汉子,一张拉得长长的脸定得很平,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却始终盯在少年公子身边左右,时刻不离,目光当中写满了警惕。
从他的表现来看,这黄脸中年汉子,应该是这少年公子的随侍护从。
看样子这四人应该来得最早,因为他们桌上的饭菜都已经上齐了,酒也下去了不少。
黄脸汉子并不饮酒,少年公子一再与另外两人交杯换盏,显得意气风发,眼里却已经有了些许酒意。
这时少年公子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转头,便看到了正在盯着自己这桌看的慕九。
两双俊秀的眸子对视不过一瞬,少年公子的俊脸上,蓦然间出现了一抹微红,竟显得他比女子还要娇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所致。
仿佛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少年公子连忙将头又转了回去。
“……”慕九。
位于店内东北角的那张桌旁,则坐了两个人。
两个青年汉子。
看样子,他们的年纪,应该比骆白二人还要稍大一些,约摸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
他们应该来得晚些,桌上除了茶水,还是空空如也,连酒都还没上来。
左边坐着那人,身材不高,却十分结实壮硕,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矮冬瓜,或是一只石墩。
他的脸圆圆的,两腮上布满暗青色的胡渣。
虽然长得其貌不扬,但他的面相还是很和善,圆圆的脸上神色和蔼可亲,与其长相形成鲜明对比。
而与他同桌那人,是个身形欣长,面容瘦削的黑脸汉子。
他的皮肤本来就黑,偏偏也穿了件白色外衣,映衬得他的脸更黑了。
黑脸汉子生着一双鹰眼,眼里不断向外射出冷峻的光亮。
这二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亲切一冷酷,身形样貌脾性虽迥然相异,但却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他们的脸上,都充满了凛然正气。
店内东南角的桌子,坐着的就是慕九与骆白二人了。
而西南角的那张桌旁,独坐着一人。
这人一袭青衣,年约四十,长发披肩,札髯倒卷,眼眶深邃,头发与胡须都是暗红色的,看起来不像是中土人士。
在他面前的桌上,仅只摆放着一壶酒,和一碟花生。
屋外大雪飘飘,店内热闹非常。
但这一切,他似乎都全然漠不关心。
这人只是默默地独饮,偶尔拈起一颗花生放进嘴里,却连头都懒得多抬一下。
最后,在店内的中央区域,还摆着两张桌子。
其中一张还空着,没有客人。
而另外一张桌子,则直接挤了六个人在旁边。
奇葩的是,这六个人,竟是五名头陀打扮的出家僧人,和一名面黄肌瘦,单薄瘦,神色异常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