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女帝霍存姿势妖娆的斜卧在龙椅上,拨弄着昨晚刚保养过的指甲,左手上了鲜血般殷红的丹蔻,右手指甲如常。
台阶下一众大臣俨然有逼宫之势,仿佛她如不答应,这满殿老臣都会不肯罢休。
“朕如今方满十六岁,亲政不到两年,众位爱卿便要朕大婚了那想必接下来紧跟的便是怀孕、生子,再纳后宫,再生子了。朕一个女人,从此被种种琐事缠身,谈何治国理政你说呢宗太傅”霍存毫不委婉地把众人心中所想朗声陈述,最后把话头抛给了独独在阶下而未一同上前鞠躬请命的宗继。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寻常女子十五而嫁,相夫教子。然陛下贵为天子,虽身为女子,却毕竟不能作寻常女一般论。此时急于绵延后嗣,确实操之过急。国事为先,陛下不易分散过多精力。”宗继面不改色地淡然前陈,霍存听罢暗自长舒一口气。
“只是”宗继言犹未尽,突然跪下身去,拱手而继,“群臣所言亦不无道理,陛下即便不急于皇嗣,亦应早立皇夫,阴阳调和,饮食男女,天道如斯,不可违背。”
“太傅”霍存拍案而起,面色难看。他宗继,竟是如此顺水推舟,急于摆脱她从未明说的情意么还是,今日殿上逼婚,就是他一手策划鼓动
霍存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紧咬牙关蹦出几句“朕没记错的话,太傅长朕八岁,如今已二十有四,至今不婚。为朕师表,何以强逼与朕”
宗继面不改色,正欲膝行上前继续振振有词,霍存却一拂衣袖堵住他之口。“倘若诸位爱卿皆赞同此议,朕也理解诸位苦心,无非身为臣子尽忠于君上,朕亦不忍强拒以伤人心。”
跪了满殿的新老大臣正欲高呼“陛下圣明”,只听霍存继续说道“太傅宗继,先为朕师,后为国相仪表堂堂,品行高尚家世显赫,文武精通。堪为朕之皇夫,天下表率。各位以为如何”她缓缓坐回自己的龙椅上,以帝王之威俯瞰跪伏众臣。
“不可啊陛下太傅为师,天子为学生,结为连理,岂不乱了纲常”
“那照你这么说,朕为君,尔等皆为臣,君臣结姻,亦是臣下僭越了。朕难道就此孤老终生”
“陛下三思宗相身为国之栋梁,理当身处朝堂建功立业,保国养民。一入后宫则不得干政,无异于暴殄良才”
“哦那依爱卿所言,朕的后宫,纳进来的男人都该是无用庸人朕的皇嗣,将来继承国祚者,亦当由粗鄙之人抚育”
“宗继虽出身世族,亦不敢托身望门攀附龙凤,陛下之正宫皇夫,当同为人中龙凤。”宗继把手拢在袍袖中,直起身子定定地望着霍存,目光虽不凉薄,却无半分男女之情。
霍存知道,她对宗继的心思想要实现,难如登天。不说二人师生礼节、君臣身份阻隔,宗继本人也并不配合。平日里他虽然对霍存公事上悉心教导尽力辅佐,生活上关怀备至精心照拂,但是多因为二人相差八岁,霍存早年成孤,宗继长师如父,总没有强烈的男女之情在其中。只是霍存早早失去父母兄长,身边只有宗继一人依仗,以及赵缜、端木俍、鹿音歧几位玩伴好友陪伴,对宗继的感情过于深挚且复杂,旁人难以替代。
更何况,不论是皇帝后妃、女帝夫侍还是公主驸马,一入后宫与皇家结亲,便需避嫌不得干政,这无异于毁掉宗继一片光明前途以及有更大作为的机会,无论是宗继自己,宗氏家族还是朝廷大臣,都不会答应。而倘若破开先例让宗继在身为皇夫的情况下继续参政,则有权倾朝野随时改朝换代的危险。宗继对于霍氏王朝太过重要,这才是霍存把宗继纳入后宫,顺利成亲的最大障碍。
“太傅不结亲,那朕也不成婚。”霍存伸手托腮,做出一副小女儿姿态,可所有大臣都明白,这位女帝,并不如此好相与,她心意一旦坚决,无人能够左右。于是一干人等纷纷看向上首的宗继。
宗继依旧云淡风轻“陛下的意思是,若臣愿娶妻,您也甘愿早日大婚”
霍存知道,宗继一直在等另一个女人,她笃定他不会另娶他人。她不屑地笑了,十指交叉垫在下巴下面,俯身向前盯着宗继的眼睛说“是。太傅不婚,朕亦不婚。太傅若遇良人,朕也能断了心思,安心择婿大婚。”
“微臣遵旨,那着礼部拟定人选,请陛下择日选夫。”宗继面无表情地恭行大礼,拜伏于地。霍存惊讶于他的回答,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起身前去亲自扶宗继起来,“不急,先给太傅办完选妃宴,朕才能安心啊。”
“鹿音歧”
“臣在。”一直沉默的鹿音歧应声上前。
“你亲自操持,拟定缙云侯宗继夫人的合适人适龄良家臣女,不论是否诰命,是宫中女官还是朝堂供职抑或闭门闺中,皆可入选,择日举办宴席。”霍存缓缓地做出安排,颇有深意地握住宗继的手。
“回禀陛下,微臣是判官,司掌刑法,维护公正,不做媒婆事。”鹿音歧百般不情愿地强调自己的本职工作,不想掺和这趟与自己无关的浑水。
霍存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好友就这么不给面子,一旁的端木俍见机不对也扯了扯鹿音歧袖子,清了清嗓子救场“咳咳。鹿大人乃是陛下孤臣,无所偏私,刚直不阿,为宗大人选妃拟定人选操持事宜,再合适不过,再合适不过”
鹿音歧见端木俍不停地给自己使眼色,无奈认命“端木小将军说得对,微臣失礼失虑了。”
“若无他事,退朝吧。”霍存瘫坐在龙椅上,目送群臣出去,面色阴沉。
宗继稍留片刻,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最终无话,深揖行礼后,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