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章 归程坦言(1 / 1)在下清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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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听你这么说,我想你愿意跟我一起回程。”霍存转头望望他,他刚想揽着她一同踏上刚刚被人从城内牵出的马车,她却整理仪容,双手在小腹前交叠,昂首挺胸,姿态端庄地先行走了过去,踩着凳子,扶着现身的赵缜伸出的手,登上了马车。

郑无时愣愣地盯着霍存的背影,隔了一会儿才追了上去,走到了马车旁,随行侍卫刚欲阻拦,只听见马车内传出威严的女声:“让他上来吧。”

赵缜这段日子一直陪伴在侧,见怪不怪。可是一群刚刚来执行任务的侍卫们却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惊讶到不能掩盖自己的情绪。

“看什么。”郑无时摇了一下自己的宝贝扇子,施施然登上马车。赵缜便一跃而上坐在外面,拿着鞭子赶起了马车。

一旁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一向除了宗太傅以外从来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里的皇帝陛下竟然允许另一个男人登上马车与她同乘同行。

“别发傻了,还不快跟上,陛下都走远了!”侍卫长拍了拍身边其中一个手下的脑袋,一队人小跑着追了上去。

略有颠簸却十足宽敞堂皇的马车内,霍存端坐在主位上,郑无时一进来就乖乖落座在侧边上,手里摇扇子的动作一刻也没停下。

“我一直在隐瞒姓名,可是关于身份,我半个字不曾骗你,我的确是宗室女,我姓霍,名存。”霍存痛快地坦明自己的身份。

郑无时做出打算站起来见礼的动作,还没站起来,就被霍存打断了。

“行了吧,你也没有给朕行礼的真心。浑浑噩噩了这么些天,你不是那被规矩礼教束缚的性子。”霍存无奈地笑了笑。

“那我可就真不客气了。现在,我是不是应该接着说我自己的故事了?”郑无时坐了回去,收了扇子,一反吊儿郎当的态度,变得有些沉郁,就像是那天早饭提起他弟弟时的神态一样,沉郁得有些可怕。

“陛下应该知道,高阳公府这上百年都是代代单传,每一辈儿若是走运些或许添上一两位女儿,但是男丁从来只有一个。”郑无时改口称霍存为陛下,不再调笑叫做“嫂嫂”,也不再直呼为“你”,那口气,还有些生涩,但是说话间的举止风情,还是格外撩人。

“此事的确至少在士大夫间人尽皆知,世代一脉单传,虽说少了不必要的宅斗争夺,可是分不出支脉旁系来,终究也是让整个郑家势力单薄,难以壮大。堂堂世袭公爵之尊,竟然要嫁出女儿到宗家联姻以求在朝中站稳脚跟。”霍存缓缓呷了一口桌上准备好的热茶。

“不过是为打消朝廷猜忌的伎俩罢了。每一代能活下来的多数都是长子,除非次子极为优秀而长子无能,但这种情况实属少见。任天者定,任人者争,定之以天,争乃不生。一个家族之内,凭能力来决定新生儿的是否能够生存下去毕竟太过残酷,所以只留长子,算是听天由命的一种选择。最近这几代里,每一代主母都是生下嗣子后便长期服用避孕汤药,以免面临那么残忍的诀别了。守住一个儿子,总比生下第二个第三个再扼杀要好得多。”

“可是你说,你们这一代,有郑无止与郑无时两兄弟?”霍存听出了症结所在,如果郑家所有的独苗现象都是人为造成的,那么面前的人和他的兄弟,随着年龄增长必然会意识到彼此之间残酷的你死我活必然会胜过手足情深,只能活一个,谁不想留下好好看看这人世间呢?更何况活下就是高阳公爵位唯一的继承人,荣华富贵,应有尽有。而失败的竞争者,根本没有退路,将会失去最基本的活在世上的权利。

“你应该想到我们兄弟之间的,情深义重了吧?”

“毕竟你们郑家几百年传下来的家族规矩,不可能到任何一代做出动摇,毕竟没有父母不会抓住任何机会保全自己的孩子,一次破例便会次次破例,这个一脉单传的现象,便不会延续下去了吧。所以你们兄弟之间,是不存在任何转圜余地的对吗?”

“是。”郑无时痛苦地合上双眼,“可是那一切发生时,我们都才七岁!”

“七岁,那是多么单纯善良,不染尘俗的年纪啊。朕十一岁立储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万事只知道依赖太傅的小孩子呢……”提起宗继,霍存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温柔的神色。但是郑无时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一时没有发现。

“我们是双生子,只在声音上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但很少有人能分辨出来,面貌更是一模一样。母亲原本就是太心软的性子,已经打算好了在儿子出生后喝下绝育汤药,避免经受伤心事。可是谁知天意弄人,我跟弟弟一对双生子同时降生,逼得母亲把我俩抱在怀里护着,整整一年没有踏出房门半步,生怕弟弟被抱走,就此消失。后来族里终于同意母亲的哀求,只要我们俩不同时出现在外人眼前,便可瞒天过海,保住弟弟的性命。再大些,身为唯一的嫡子,当然要光明正大地接触外界,只是两个不同的人就算是外表相同,言谈举止也会有所区别,必然会露出破绽,所以族里决定,把弟弟幽拘在府宅的禁地。此前虽然高阳公府对外昭告,只诞育了郑无止一个男嗣,次子郑无时的存在并不为人知,但一直是我和弟弟共同分享这一个身份。从那以后,我便能独立拥有我自己的姓名身份,而弟弟,将永远不见天日。

那时的我毕竟还保佑一颗所有孩童都具有的赤子之心,哪里舍得弟弟就此与我天差地别,让他独自受苦。于是我俩约定每隔一段时间就互换身份,让他出去见识人间美好。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可是我付出这一切也是把我拥有一切的前提我的身份,作为筹码。只是最后一次,我没有想到我将会被永远关在那个属于郑无时的禁闭室里……”

“你才是郑无止?”霍存有些迟疑地问出口。

“我这么说,信不信在你。若是这段日子你叫我郑无时叫得顺口,唤我郑无时也无妨。只是名字而已,一个代号罢了。不过弟弟用了郑无止的身份,我便只能用郑无时喽。”郑无时,不,郑无止耸了耸肩,表面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是霍存此刻已经明白,他内心背负着多深的辛酸苦楚,明明好心照顾弟弟,却失去了自己的一切,如今甚至没有一个能够见光的身份。

“你一定觉得我现在很苦吧,可是,如果不是我下这个地狱,那么这些年来就是我亲爱的弟弟在经受这一切。

他一定也心有不甘,心怀怨怼,凭什么生下来的先后顺序就决定了让他失去了存在在这个人间的权利,为什么一母同胞的我却能拥有花团锦簇的一切?

我的确是心疼他,所以我愿意与他定期交换身份。从分享到交换,我从来不觉得多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和我一起当这个郑无止有什么关系。可是真的到了失去一切的那一刻,我发现,我也会怨啊……”郑无止流下了一行清泪。

“是他,是你弟弟趁一次交换身份的机会借助外界力量把你掳到了风陵渡去,想致你于死地?”霍存想了想,有否定了自己那一次成功的说法,“不……如果想要完成把你在明知自己交换成郑无时的身份后仍然哄骗出府,并一路带到风陵渡那么远的地方毁尸灭迹,那么一定是密谋已久,处心积虑的谋划算计!他一个七岁孩童,哪里来的这么歹毒的心肠和如此缜密的心思,居然去算计对自己这么好的亲生哥哥?”

“被关起来的那一年,我们刚过六岁生辰,将要拜师读书。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们早已满七岁,即将八岁。一个月我与他交换两次身份,每次他都能出去逛上两三天,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完成一次布局,在外人的帮助下,绰绰有余。”郑无止仔细地摆弄着扇子的玉坠,上面雕刻的图案很是精致。纹路里许是进了些尘土,他捧起来轻轻地吹了吹。

“可能被剥夺一切美好,囚禁在一方天地中,足以让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对一切失去信心,变得阴暗疯狂吧。不过此事如若属实,那么把你带走的那个外人也一定少不了唆使郑无时,恐怕背后仍有隐情不为人知,也许有人插手郑家子嗣之事,还隐藏着更加叵测的居心。”霍存发觉郑家之事没有那么单纯,直觉告诉她,她必须着手深入调查。这么些年高阳公府不惜自伤子嗣,隐忍蛰伏以避免猜忌祸患,难以让人相信仅仅是为了自保,障眼法之下,郑氏也许,会是另一个、甚至比起宗氏家族只强不弱的皇权威胁。

“后来的事,我就都告诉你了。掉下山谷,命大没死,偶然修习秘籍,被同病相怜的人救了出来。”

霍存看着郑无止没有详细透露逃出生天的经历的意思,也知趣,不打算继续问下去。发现这么一件世族秘辛,对她巩固皇权大有裨益。

“不过,此事还有一种可能存在。”郑无止提醒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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