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他内心深处,也是对霍存有着特殊感情的吧。当年那个年方十六岁的少年,初涉朝堂,看似意气风发,实则心怀忐忑。成为霍存的太傅,让他更加快速地认识到了自己的能力,确认了自己的价值,实现了自我肯定。
尽管没有你情我愿的男女之情,他和霍存之间,却不可否认地存在着互相需要的无比紧密的关系。在这样特殊的相互需要的情况下,漫长的八年里,他二人是师徒,更像是长兄幼妹般的亲人,那感情深刻到,没有人可以插进去一根针。
其实,有时候越积越深的执念,亦是人们自寻烦恼自我设限,一如霍存之于宗继,一如宗继之于赵缜,不停的暗示并加深自己对另一方的情愫,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到现在,郑无止的突然打扰、赵缜的横空出世分明让一切原本僵持但平衡的局面出现裂痕,只是当局者迷,霍存与宗继都隐隐有了脱力原本轨道的无力感,但还是沉浸在原来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郑无止闻言,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他原本就知道以宗继骄傲的性格还有当年做了亏心事的缘故,不会把两人今日的争执说出去让霍存知道,现在听他这样说,算是验证了自己的预料,可是为什么,一切像是变了味道。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刚刚定格了的步伐,不自觉地展开了扇子,在胸前扇乎着,有些头脑发懵地离去。
宗继说罢,视线愈发模糊,遥遥地望着郑无止的一片衣角,沉沉睡去。
宗继是在霍存的怀里醒来的。睁眼时,他正躺在她的膝上,反应了很久,才记起来昏迷前经历了什么。
他本想挣扎着起来,却看见了霍存还在闭目睡着,硬生生停住了自己的动作。她眼底有明显的乌青眼圈,睡得也极不安稳,睫毛轻轻颤抖着,在昏暗的火把光照耀下,忽闪忽闪的。
宗继就那么出神凝望着眼前霍存的脸庞,并与八年前小姑娘稚气的脸庞渐渐重合。过了约么有一炷香时候,霍存才转醒过来。她一睁眼便是宗继躺在她腿上盯着她的脸出神的场景,不由得一个激灵,随后欣喜道:“太傅,你醒了!”
宗继回过神来,垂下眼眸,挣扎起身,作势要行参拜之礼。
“你这是做什么?”霍存急忙伸手去拦,却拦不住这个倔强起来的男人,只好说,“朕赐你免礼,你消停躺着,总行了吧?”
宗继这才不得不待回去,恭敬地开口:“陛下,宗继现在是罪囚之身,如此僭越不合礼节。”他声音里清朗的韵味已经很淡了,长久的折磨让其变得低沉喑哑。
“那从前是高高在上的丞相、缙云侯,这样做的话,便是合乎礼节了。”霍存存心抬杠,噎得宗继说不出话来。
“怎么郑无止一回去,就说你出了事要医治,这足足昏迷了三天两夜,才总算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