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都依你！”郑无止把霍存紧紧地抱在怀里，一想到将来终归会有一日他帮助那人执行了计划，她必然会知道他这些日子相处之中并不单纯的那一面，更加舍不得撒手，舍不得放走此刻得之不易的美好了。不过，他也想着，是否事成之后，那时的霍存，可以与他有一段没有这些政治利益掺杂阻碍的纯粹的爱情呢？

这要看，霍存是否觉得，他那么做，是背叛她了……

他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一场相遇，从一开始，走出的每一步，做出的每一个重大决定，都像是一场赔上一切的豪赌。他其实不反感，甚至还挺喜欢一些不确定的事情带来的刺激感的，这也是赌博的一个魅力。可是自打遇上霍存之后，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会把真心托付出来，也在对于有关霍存这一个人的事情上，不愿意去赌去冒险了，因为他怕，怕失去。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体会什么叫“怕”了，孑然一身，只有满眼沧桑和满心仇恨，没什么可怕的，不过就是过着四处游走的日子，不知道哪一天用什么方式把小命交代给阎王罢了。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怕，只不过从前没有什么让他值得惧怕的东西罢了。

当初被算计流亡的时候，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无依无靠地在深山巨谷中求生，日日夜夜提心吊胆的滋味，他从不曾忘却。他知道自己从不是畏惧畏惧本身，而是因为有了值得自己珍视的东西才会变得会怕，变得会畏惧。

他原以为，从绝境中走出来了，重新回到人间了，他宛若新生，无牵无挂，连生命都已经置之度外了，没什么好怕的。他选择跟他配合帮他走出缭谷的那人合作，助他一臂之力完成大计，不过是报答恩情，同时各取所需罢了，事成之后自己与他两不相欠，他还能顺道查一查当初跟他的好弟弟郑无时联手算计他的仇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亲手报仇，以消心头之恨！

不过这份潇洒，还有他原本许多的想法打算，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他与霍存的相遇，随着两人命轨的交叠而改变了。他从一个已经沧桑过后除了恨意无欲无求的人，变回了会嬉笑怒骂嗔怪的有血有肉的鲜活的人，就像霍存在他这里也能摆脱皇帝这个刻板僵硬的框架的束缚，做回鲜活的十六岁少女一样。

这真的是一件一旦拥有就让人舍不得失去的事情。

怪他太贪心了么？

不，还是怪天意弄人吧，他们在相遇并产生这个美好的祈愿之前，就已经背负起了某些责任，必须完成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并无资格不管不顾地恣意去追求自己小情小爱。

这种被束缚住自己心意的感觉可是真不好。

不过幸好他们俩现在还可以紧紧相拥，那些可能会让两人产生裂隙的无奈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他们还好好的，这就好了，他会珍惜眼前的，这也是他唯一能为霍存，能为两人这段尚不知能否修成正果的感情做的事情了。

怎么明明是正开心幸福的当下，他却要想那么长远且并不太美好的事情呢？真是……

不仅郑无止自己开始懊恼，霍存似乎也感受到了他情绪的转变，就好像刚刚还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一转眼就已经阴风吹过，乌云密布，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所幸还不是狂风暴雨。

“你怎么了？”霍存推了推他，从她他里出来，离得远了些，双手托着他好看的脸，细细打量，眼神关切而真诚。

“忽而有些感伤……坏了你好兴致了。”郑无止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又低垂下了眼眸，还是阴郁着。

说实话，刚刚她主动从他怀中抽离的那一瞬间，他怀抱全空，双手不知何处安放，真的惊惶又失落极了。

即便这只是他心思敏感所致产生的想法感受，霍存并没有弃他而去离开的意思，可是他还是有些难过。因为这中伤感的感受虽然是遐想，却有一种预感似的性质，让他脑海中关于他与霍存两人未来的憧憬想象笼罩上了一层阴影，原本象征着美满幸福的氛围的细碎阳光，全数被破坏殆尽，刹那消失。

他狠狠闭上眼睛，想把这些不祥不愉快的想法赶出全都从脑海中赶出去，可是眉头越蹙越紧。

他也只能，只能希望着自己这劳什子预感不准吧。

虽然，他面对霍存的时候，的确在内心最深处，会有心虚。这心虚是即便他已经动了真心，把最柔软的地方向霍存敞开，却依旧不能消除掉的。毕竟关于自己的事情，他对她还有太多隐瞒。那种面对着认定的心爱之人却不能把全部实话和盘托出，必须虚虚实实地隐瞒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霍存脸上洋溢的小女人的笑意有些凝滞住了，毕竟面前的人已经这么明显地表露出了一样，她也不可能再继续傻呵呵地傻笑下去。

“到底怎么了！”

霍存变得严肃起来，不过关切不减。她不依不饶地摇晃着郑无止，非要他把忽然不对劲的事情说出来，排解一下。她真的不知道，他究竟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竟然叫他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敏感阴郁了。她更常见到的，也更加习惯的，是那个笑得一脸欠揍，风骚地拿着折扇不分冬夏冷暖地乱扇乎的颠倒众生的妖孽。

她不是无法接受他现在表露出的另一面，只是对着这样的他，她竟然有些怕了。不知是因为他阴郁的情绪有些骇人了，还是只是心疼他又无能为力，怕他有什么不好，总归就是不知所措就对了。

“无事，让你担心了。”郑无止伸起右手来，大掌覆盖住了霍存扶住他左臂的那只小手，有些冷硬的大手与温软的小手交握，两个人都能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游窜的不可名状的情丝。

郑无止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不对劲也是来得突然，或许真的有些吓到霍存了，他右手握得更紧了些，传递给她令人心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