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不止是霍存她一个人，在她两步之后，站立在最高一级平台上面的，还有一个一身淡绿色褙子、收紧袖口打扮的女子，穿女装还裁剪的这么利落，无疑便是端木俍了。霍存还好，神情尽管冷傲但是没有什么别的令他不舒服的情绪，端木俍却是一脸笑嘻嘻的小无赖样子，落到郑无时眼里，就跟郑无止那小脸一样的膈应、乍眼、欠揍！

他不禁又想起郑无止的虚伪来别人面前总是这样一幅不管不顾的嘲弄之笑，仿佛天地众生在他眼中都不过是作茧自缚的蝼蚁，他讨厌对上郑无止这样的眼神与表情，因为他似乎能从郑无止那张跟他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看到自己的阴郁和自卑。

若是郑无止一直都是这副模样也就罢了，可是在祖父跟父母面前他却立即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装得那样乖顺懂事，不表露一点这玩世不恭的样子，再加上因郑无止自幼离家产生的愧疚，惹得家中长辈一个个都倍加怜爱郑无止，全然不管他才是在他们膝下被看着长大孩子，这十年的分离造成的生疏隔阂似乎都不算什么鸿沟，直接就给冲散了还有，郑无止发自内心的尊重，并不是不给予任何一个人，他知道是霍存独享郑无止给的这样一份殊荣！

爱屋及乌地，连带着霍存身边的端木俍、鹿音歧、赵缜她们，甚至是京娘、解春这样的下人，都能得到郑无止善意的好脸色。

唯独他什么都没有！

他讨厌被郑无止这样的无视，明明他才是他郑无止的孪生兄弟，明明他们合该是世上最最亲近之人，他一直以来都把郑无止当做自己最大的劲敌，当做旗鼓相当的对手，费尽心思地夺过他的一切，甚至在郑无止已经杳无音讯的时候日日夜夜地衔恨他，恨不得找出所有与他相关的东西来狠狠抽打消解他自己那一直也清除不去的痛恨！

可是他却从不被郑无止当做敌手，不能被对方摆到一个平等的位置上去审视……

这是何其的讽刺！

他都能想象得到，在郑无止看来他不过就是一只望向蹦跶地比他郑无止高一些的跳蚤！

还有眼前的霍存跟端木俍。

他曾经无数次在自己的美梦中幻想，郑家已经谋得了帝位，江山易姓，他最终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御座，把这些天生傲骨高高在上的人全都狠狠踩在脚下！

可是郑无止一回来，什么都变了！即便将来郑家大事成功，依照祖父父母一直以来对他阴郁性子还有平庸表现的不满意，却对于郑无止截然相反的欣赏满意态度，这继承权最终根本不可能落到他的手上，他依旧是臣服在别人脚下的臣民！

况且郑无止这么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回来以后也不大亲近高阳公府，而是百般地围着霍存转悠，心甘情愿地给当今陛下端茶倒水照顾起居！有他在，郑家胜算削减，能不能举事成功都成了说不准的事情！

“乱了！全乱了！”

郑无时突然大声把自己想到了话喊了出来，还不停地重复着，没完没了。

霍存听到这话当然不悦，哪个帝王愿意听到别人说“乱”这个字？即便是末代亡国之君也不愿意别人戳破自己治理不善的窗户纸，何况如今霍存治下，继承了先辈世代累积的成就，正是一片大好河山，清明世间，光风霁月！

近百年来，霍氏统治之下的大夏都不曾出过什么大乱子了，除了人力无法控制的洪涝霜雪等等天灾时有发生，最叫人担忧的也就是那个凶名一直在外的，霍存遣端木俍准备着手追查的客公子了。

这客公子也不过就是个烧杀抢掠随心随意的江洋大盗罢了，更多的还是针对性攻击抢掠那些不仁不义的贪官富绅，但是没有什么危害有意江山社稷的事情，让人忌惮且无法忍受是因为他目无法度官府，行事凶残引得众生人心惶惶，统治阶级的地主们受到的是攸关自身的财产跟生命安全的威胁，百姓们则是担惊受怕生怕降灾到自己头上，这才对客公子怨声载道，不利于维护统治，朝廷也是摆出了必须正法诛杀的态度。

但是也就这一个而已，何况在霍夏立朝之前，客公子的声名就已经显露了，几百年的祸乱并不是因为霍夏有什么统治不善的地方，江山依旧富庶得很。何况这传说得真真的活了几百年的客公子，根本就没有真身显露过，流传的一直都是他的传说，即便近期有以客公子之名对贪官恶绅家族抢掠甚至屠戮的案情，也从没有证据证明真的是有这么一个千百年老妖作的乱，没准是各处的宵小势力顶着客公子的名头犯事儿虚张声势或者逃脱罪名罢了。查是必须要查，不然霍存也不会指派端木俍去接手任务，准备工作至今尚在进行。可是事态也没严重到祸乱江山的地步。

哪里说得上乱！

不过霍存也知道郑无时原本思想就不大阳光，这是被关久了心理怕是更加出问题了，口中念叨的这些话还不定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什么东西呢。她不打算跟他这个不大正常的人计较，只是紧紧地蹙了蹙眉头。

端木俍却是个忍不住的暴脾气。

“你个小兔崽子，瞎说什么呢你！你们郑家人几辈子谦和退让，怎么出了你们这兄弟两个说话难听的主儿！当哥哥的见谁怼谁不留情面不要退路，你这做弟弟的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话一样叫人膈应！”

霍存听了这带上郑无止一起骂的话，不管面前的郑无时了，直接一个冷峻至极的眼神就飞到了后面去剜了端木俍一眼。

她护短极了，如今把郑无止当做了自己人、心里人，即便是端木俍也不能轻易欺负得骂得。

就算她知道端木俍这是还因为前段时间他俩冷战的时候郑无止那厮故意使坏而生气，压了许久也没有个报仇的机会，这会儿一起骂出来求个痛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