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郑无止故意跟她亲近,谈笑风生,叫她卷到了两人的神仙打架里头,最后成功地分散了霍存的火力,害得她被霍存给收拾,早早摊上了客公子这么一桩棘手事。可是其他时候郑无止都是对端木俍在内的霍存的所有人手态度和善的,没有什么冒犯。
端木俍接收到了皇帝陛下的眼刀子,上一刻还在凶神恶煞地教训郑无时的她立马老实下来,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控诉霍存的“重色轻友”。
霍存却是没什么好气,还说人家小兔崽子!郑无时虽说是郑无止的弟弟,可两人双生根本就只差了几刻钟的时间,都比霍存大上两岁,更别说端木俍这个小丫头了。
尽管郑无时是没什么叫她们看得起的地方,可也不能这样就说人家小兔崽子啊。
霍存无奈地摇了摇头。
郑无时却是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出来。
“乱了……乱套了……全都变了……”他疯狂地扯着自己披散的头发,还不断地往墙角里瑟缩,像是在抗拒着什么已经无力回天的事情结局。
霍存原本还担心着依照计划把郑无时放回郑家他父母身边,怕他一回去就在父母耳边说郑无止的坏话,消磨了他们对于郑无止的信任,影响接下来的顺利行动。她看着他这一副有些癫狂的模样,突然计从中来,若是郑无止对于郑无时的照顾体贴全都落到郑家耳中,而郑无时又恰恰因为被拘禁久了出现癫狂,那么依照郑家一直以来对于郑无时性情不佳、缺少大气的认知,即便是郑无时回去之后再尝试灌输什么郑无止根本不为郑家考量的观念,有了郑无时对郑无止敌意颇深急不择言这样先入为主的认识,在加上郑无止掌控人心的本事,也不必太过担心出什么岔子。
她默默把这些记到心里,准备着回去就着人给郑家吹吹风,好好告诉他们郑无止这个好孩子是怎样的以德报怨,尽管无心于郑家图谋的权势,依旧全心全意默默关心家人的。
知道郑无时是这么个情况之后,她也无意再跟这个偏执癫狂的人交流什么,给了端木俍一个眼神,转身附到她耳边吩咐了去多刺激刺激郑无时,叫他更加癫狂一些,而后便离开了。
她就不信,她这做法已经把郑无时的怨恨很大一部分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若是被折磨惨了的郑无时回到郑家之后吐露的全都是言辞激烈的疯言疯语,即便其中包含着对于郑无止真正立场的揭露,也会被当做是怨恨至极的诋毁,郑家还能真的被郑无时挑拨得失去对郑无止的信任了不成?
霍存沿着原路回到了经过的一个岔路口,走上了去何宾白那一处的甬道,其实这距离倒不算太长,毕竟建在底下,工程难度很大,不会复杂到哪里去,真正起到保护作用的是处处机关,外人即便到了这里也根本不知道哪条路通往何方,面前的是死胡同还是通路,身边的墙壁是否是触发机关的地方……
尽管垂直距离不小,可是霍存依旧觉得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逼仄得很,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也是她鲜少涉足这里的原因之一。她加快了步伐,想要快点结束在这里的停留,很快到了何宾白所处的那一间密室,这里的位置应当是已经到了安曙宫下方的位置了,比起刚刚郑无时所处之处距离鉴中宫更远一些。
密室之内的设计跟郑无时待的那一间差不多,霍存没有选择在上面一层通过那一道错落出来的缝隙居高临下地暗中观察何宾白,而是直接叫人打开了铁门,摆好了椅子跟火盆,打算跟他面对面地交流。
许是因为体弱加上担惊受怕,又还不适应环境,何宾白精神很差,跟郑无时很难入睡的情况相反,他还沉沉昏睡着。
霍存都已经大喇喇地坐好了,还把双腿搭到了面前的矮桌案上,摆好了大爷的姿势,看守的人也是又端茶又添火盆的,一番动作下来,动静不小,何宾白愣是还没醒。
霍存有些玩味地歪向一侧,拿胳膊肘拄在扶手上的右手支着自己的头,这样一个动作愣是被她做出了几分妩媚,加上那明暗不定的闪烁的眸子,简直就像是吃人的妖精一样,虽然美丽,但是叫人窒息,不敢靠近。
不同的人相处久了真的是会相互影响,如今霍存这做派就是拿捏得像极了平时的郑无止,以往霍存性子懒,也常做美人卧的姿势,拿手支头更是家常便饭,不过这样妖娆的动作被她这样一个从小当男孩儿养大、性子又硬又烈的皇帝做来,总是危险的气息盖过女人的身段。
如今看来气场不减,霍存却平添了几分魅力,就像是皮囊美艳的妖精,随时准备卸去伪装把人拆吞入腹,在此之前,冷厉都被藏在外衣之下,全都是旖旎的美好,诱人的味道。
她等了一会儿,终于不耐烦了,给身边立侍的人使了个眼色,叫人去把何宾白弄醒。
堂堂皇帝陛下,哪里有一直等人睡到自然醒的道理!
立即有人拿了一盆还结着冰碴子的冷水走到何宾白面前去倾头泼下。
脆弱的何宾白立即吓得惊醒,手脚上连着的铁链随着他的惊惶挥舞而锒铛作响。
霍存抬了抬手,叫那些人全都退下。
好一会儿镇定与适应之后,何宾白才看清了眼前的情势。
上一次他见到霍存的时候两人还是言谈甚欢,相处融洽的样子。如今时隔多日再见天颜,他一直以来的战战兢兢终于成为了不用遮掩的现实。
“陛……陛下。”何宾白不顾束缚着身体的镣铐桎梏,往前爬了几步,叩首行礼。
霍存看着他如今狼狈的模样,很难将他跟之前遇到风雅事物都能侃侃而谈的身影联系起来。
她依旧不急着开口,沉默寂静往往才是最最令人心惊胆战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