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瓷碎桃花的茶盏中澄澈的茶汤荡开波纹,细细的叶子舒展开来,弥漫出淡淡的香气。
“素香居?”木宛垂下眸子,轻轻吹了吹手中的蒙顶甘露。
“是。”青叶答道,“木小姐放心,殿下定会安置妥当,不让人有机会中伤木小姐。”
木宛不置可否,伶音会心上前,笑得讨巧,“青叶姐姐,不知殿下找我家小姐到底所为何事?”
“奴婢不知。”青叶面无表情地挡了回去。
“殿下连来意都不说明白,我为何要去?”木宛面色沉下来,声音中的暖意尽数散去。
“殿下不会伤害木小姐,请木小姐放心。”
木宛心底满满都是冷笑,纪留找她能有什么事?这些皇子将军争来争去不就是为了拉帮结派争权夺势?
连来意都不肯说清楚,还不如纪准来得实在呢。
虽然纪留最后没有登上皇位,但他是纪准最大的威胁,即使纪准自那日猎场之后没有在公开场合对她怎么样,不过纪留不是傻子,如果他真的有心,早就能察觉到木宛和他之间的联系。
纪留那层病弱的皮她从来就没当回事,这人忒擅长以弱示人,在原作里就是这样装着一副病态的模样好似醉心诗文,实则暗地里结交了不知其数的士人。
这会儿找她,能有什么好事?
“我知道了,青叶,你下去吧。”木宛表情依旧不好看,不再看她,一旁的伶音连忙起身送客。
青叶有些犹疑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她虽然是二皇子身边的大丫鬟,比伶音这些人身份高些,却还是没有资格去质询木宛,话已带到,只好跟着伶音出了木府。
“准备马车,”木宛揉揉额角,“我要出门。”
素香居。
纪留一身秘色圆领袍衫,面容上的病色少了些,靠坐在临窗的小间。
“青叶,你确定木宛出了府吗?”
他的音色奇异地保有少年的清澈,只是声音很低,低的青叶心中发寒。
“是,殿下,奴婢在相府门口守着,亲眼看到一辆马车驶出木家,没有标识,想来是为了低调不引人注意。”
“这样啊......”纪留修长苍白的指节搭在面前光滑的木栏杆上,唇角微扬,莫名带些笑意,“你说,丞相府到这儿,一个时辰,怎么着,也该到了吧?”
青叶身形微颤,不敢回答,却也不敢不回答,因为距离她离开丞相府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却连木宛的影子都没见到,“乘马车,一个时辰往返丞相府与素香居,足矣。”
“呵......”纪留唇间逸出一声冷笑,“青荣,去看看怎么回事。”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暗卫不动声色地出现在房间里,应“是”领命后离开。
小间内重归寂静。
丞相府位于权贵之家聚集的户家井巷,而素香居位于燕碣城最繁华的长安街上,不过并没有和那些有名的商铺一样位于最热闹的地带,而是在相比起来不是很起眼的街尾。
只是燕碣城是京城,天子脚下寸土寸金,能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带开一间铺子,这里的每个人都不简单。
燕碣城内每日都有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长安街更是一刻都没有歇着。
福满楼二楼临街的雅阁中,身着毛月卷云纹直身的青年身量修长,眉眼清隽,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酒楼中很常见的靛青瓷的茶盖,眼神落到下面热热闹闹人声鼎沸的大街上有些虚浮。
这燕碣城,这长安街,他看过许多遍,多到那些喧嚣的场面在他眼中恍然虚假起来,好像他与这人世的喧嚣隔了厚厚的一层屏障,那头的繁华与欢笑,抵达不了这面他安静的世界半分。
他曾在不同时期不同地方与不同的人一起看燕碣城这条大夏最繁华的街市,闭上眼甚至能在脑海中刻画出这条街的模样:
长安街没有标准的尽头,最热闹的地方便是三巷口的玉楼春,那是燕碣城最大的拍卖行,那里每天都有人或是为了稀世珍宝而来,或是为了长长见识而来,而玉楼春向来来者不拒笑脸迎人;
对面则是百日客栈,刚好为远道而来的拍卖行的客人们提供了食宿;
玉楼春旁边则是一家茶馆,说书先生大多讲的是玉楼春流出的宝物的传说,几家商铺隐隐形成联合之势;
再向西,是大夏有名的胭脂水粉铺刘家娘子,以及几家几乎地位相当的成衣店、糕点铺和专卖金银首饰的御宝斋等,过了五巷口,打着各地风味名号的酒楼客栈多了起来,但是如果要吃正宗的,最好还是去巷口末那些小摊小铺开张的地方,四巷口的临街便是各有特色的秦楼楚馆,一到夜间,笙色逍遥得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他曾经,最喜欢站在这里看着这繁华的街道,拥挤的人群,安静地听着那些有些吵闹的声音,也曾暗暗立下雄心壮志,要守护这些百姓的安康。
纪准眸中死寂的湖面突然起了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