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太妃一扬手,秧青鎏金的茶釉瓷盏摔落在地,登时碎了个彻底。
往日幽居佛寺的出世气质全被此时眉宇间的燥怒与不安毁了个干净。
“一个小小县主,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大言不惭地跟哀家扯什么天下神医?他若真是神医,早干嘛去了!”
苏容面色冷静,细看也藏着深深的不耐与焦灼,“太妃娘娘,臣女说的是不是真的,您问过王府的燕盈侍卫长就知道了。”
康太妃闻言更怒,“那狗奴才刚把我的瑾儿带回来自己就装病躺着清闲去了,谁知道他这会儿睡醒没有,好来认认你这神医到底是真是假!”
苏容脸上的担忧这下藏也藏不住了。
燕盈倒下了,那谁能来照顾好纪瑾?
“太妃娘娘,臣女说的都是实话,”苏容实在是没有跟泼妇打交道的经验,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长辈,“王爷的毒耽搁不起,您快让臣女进去吧!”
康太妃被一瞬间戳中了软肋,可是又想起她今日坚决不让苏容入内的理由。
先帝在自己面前突然喷出的那口血,溅进了她的眼睛里,也溅进了她的心里。
被两股情绪折磨得几欲发疯的她,只好拿那些无能为力的太医发火。
如果苏容的身份再高那么一点点,只用那么一点点,她是平江侯府的嫡女就好,康太妃都会犹豫着给她几分信任。
如果箜夙没有立下朝堂之人不治的规矩,不止名扬于江湖之中,而是名满天下,康太妃绝对会将人恭恭敬敬地请进来。
苏容被心里那股火烧得快要炸开。
就在她即将调动燕王府的暗卫强行拦住康太妃的前一刻,纪瑾房中又传来了消息。
“他唤的是,‘音音’?”康太妃惊讶看着回话的小厮。
苏容鼻子一酸,险些在康太妃面前败下阵来。
她在现代的时候,小名就叫“音音”。
她同纪瑾说过的。
等她回过神,意识到这是好转一点的迹象后,腿脚有些发软,身形一晃。
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的箜夙立马上前扶着她。
康太妃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阴鸷。
这样与别的男子还不清不楚的女人,能信吗?
她收回视线,对着身边的嬷嬷说着,“......哀家不管她行的是什么礼,总之,哀家要在一炷香之内见到她。”
身边嬷嬷想来是劝过几遍了,见康太妃执意不听,无可奈何地出去了。
知道纪瑾有所好转之后,苏容也不想妄自调用王府暗卫了,只能想办法让这位太妃娘娘同意自己和箜夙进去。
半炷香之后。
也没人唱喏,只有先前出去的那个嬷嬷回来,先是对着康太妃点点头,又上前附耳几句。
然后这屋子里又走进来几个人。
打头那个戴着纱帽,身形高挑纤细,身上的衣服似乎是一种礼服,腰间挂满了琳琅玉饰;旁侧跟着的青年却是苏容认识的,只是不同于她对对方之前印象中的温柔,青年容色寡淡,偏生眉眼间叫人瞧出一片阴霾。
身后跟着的,自然是两人的侍女随从不提。
几人进来,也没乱看,规规矩矩地先跟康太妃见了礼。
那女子的音色有些熟悉,苏容一时想不起来。
康太妃对她进了屋子仍旧戴着帷帽不满,看了眼苏容和箜夙,倒也没有发作,只是说:“瑾儿在里面唤你,你进去看看他。”
戴着纱帽的女子没多说话,也没什么过激反应,许是来的路上就已经调节好了情绪,只是顺从一礼,便跟着候在一旁的小厮走了,看样子,是去往纪瑾的主院。
苏容心下讶异,又不觉慌乱,冒冒失失冲康太妃质问道:“太妃娘娘为何让她进去不让我进?我才是医者,她不是!”
康太妃心情郁结,冷静下来也不知道对苏容箜夙二人什么态度才好,这会儿干脆不理她。
还是带人回来的嬷嬷给主子解了围:“县主有所不知,刚刚那位是丞相府的嫡长女,圣上三天前御笔亲封的正一品都源郡主。郡主打小跟王爷一起长大,王爷素来疼她,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方才下人传话,说是王爷半是昏迷半是清醒地一直叫着‘姻姻’,而郡主的小名就唤作‘姻姻’。”
苏容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