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牢房的犯人们都下意识将自己缩在角落,方显本来觉得自己是见惯这些场面的,没想到今天就只是听个声音,看着那喷溅了什么液体,又在那一条小缝处隐隐传来光亮的黑布,往日那些血腥的记忆竟全数涌到脑海,争前恐后地叫他猜测着黑布后该是什么样的骇人场景。
官若昀依旧面色不变,“只说了几句浑话?然后呢?”
“然后?然后她大叫起来,引来了禁军,就把我送到鸾云台去,再然后那位尚宫就让人把小人丢到这里来了。”
那凄厉声陡然变了腔调,仿佛有沙子在磨着嗓子,声声泣血的沙哑,高亢地响了一会儿竟是蓦地悄无声息了。
方显忽然觉得背后有些汗湿,眼皮上也沾着一滴硕大的汗珠。
“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官若昀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
“小人,小人不太记得了。”
“是用过了午膳?还是没有?”
“应该,应该是用过吧。”
“你自己去的吗?无极殿好几个道士,你们就没有一同去?”
“我们炼药时间不一样,凑不到一块去是常有的事。”方显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他听到了冷水滴入火焰里的滋啦声。
“凑不到一块去?那你们是一起用的午膳吗?”
“不,没有,”方显一直心不在焉,“小人炼药起炉的时间不定,所以饭点都没个定数,通常是御膳房按时送来,有空了再吃。”
“哦,”官若昀点头,转而又问起:“那宫女那天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
方显模糊地回忆了一下那晚在鸾云台见到的宫女,这时间有些长的安静让他心神不安,他好像又听见了火焰跳动的声音,有轻微的爆鸣声。
“是粉色吧,嫩粉色。”方显胡乱答。
“确定是粉色?”
“额是吧,还是,好像是肉色?”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好像是来自黑布之后,又好像是来自他身后。
“肉色?”官若昀没有再质疑,“可有挂着腰牌?”
“这,挂着的,就在腰上。”方显忐忑不安地看着影影绰绰的黑布,又神经质地看了看自己身后。
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唯一的光源只有相隔甚远的几个烛台。
“那宫女长相如何?是细长眼还是圆眼?脸上可有痣?”
“这,这,”方显冷汗直冒,尽力回想那晚冷若冰霜的皇后身旁站着的侍婢,却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又想之前引路的宫女,只有几个粉色宫装圆发髻的背影,哪还记得上什么细节来?
官若昀见他答不上来,竟也没有追问,只是换了个问题,“那天天气如何?有太阳,还是下雨?”
方显犹豫了一瞬,“没有下雨,是大晴天,热得人闷极了。”
官若昀刚要张口再问,黑布后骤然间响起一声惨叫,伴随着烧热的铁印烫上皮肤的声音,以及一阵诡异的烤肉香味,这惨叫如针一般猛然戳进了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有人匆匆从黑布后出来,走到面色不动的大理寺少卿身旁,恭敬道:“大人,他说他招,求大人去听。”
官若昀不甚在意地摆手,“本官现在不想听,继续。”说罢又温和地看向方显,“六月初的第一场雨下的时候,你就已经进来了吗?”
方显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身旁那人,那人一身黑衣,看不出有什么污渍,唯独袖口处皱褶深,好像有很重的潮湿,几乎要向下滴下液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