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映入花锦眼里的是有些许漏光的茅草屋顶,她想要起身,却没有一丝力气,只能睁着眼睛盯着屋顶透下来的光亮发呆。
失去灵力使她头一次感知到自身的重量,那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她不知自己为何会灵力尽失,也并不想去深究。闭上眼,想要再回想起祁渊的脸,却始终觉得如云似雾的,看不清。
一声吱呀声响起,一个妇人推门进了屋子,看到床上的花锦睁开了眼睛,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盆子,碎步跑向了床边。
“丫头,你醒啦?身上还疼不疼啦?饿不饿?”
花锦有些艰难地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沙哑的咿呀声,妇人连忙心疼的将她扶起,柔声说道:“你先别说话,你呀,大抵是好多天滴水未进了,嗓子坏啦,喝点水就好了,啊。”
说着起身拿了桌上的茶杯倒了水,递向花锦的嘴边。花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试探地张嘴喝了水。
水很甜,却不含丝毫的灵力。花锦也是渴极,一杯水下肚也还是未能缓解半分,妇人见状,便直接将茶壶拿了过来,花锦又连喝了两三杯才缓了过来。
妇人见花锦脸色好转,忍不住松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道:“厨房里给你做着饭呢,我去看看,一会儿大抵就能吃了,你再休息一会儿啊丫头。”妇人将花锦扶着靠向床头后起身走向了门外。花锦伸手想要拉住她,却因失了灵力又太久没有吃喝,竟是连抬起胳膊都艰难。
饭后,她才恢复了些许体力,妇人目光温和地看着慢吞吞吃东西的花锦,待她吃完,才柔声问:“可要起来走走?躺了这几天了,起来活动活动吧?”花锦点了点头,妇人便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出屋子。
一出房门,猛地见了光亮的花锦只觉眼睛瞬间酸疼,下意识的抬起手遮住了阳光。片刻之后才适应了光亮,开始打量屋外的景致。
这是一个篱笆围成的小院,三间茅草房,一间供人居住,一间是厨房,还有一间锁着,院子中间有一棵极大的梨花树,正开着白色的花。
花锦有些愣的看着这与无风泽有几分相似的小院落,似乎看到了那个清瘦的身影在树下忙碌着侍弄自己的花草。于是忍不住的,便想要上前一步。
花锦还在恍惚中,小院的木门却被一个挑着担子的农夫推开,他很瘦,挑了两担满满的粮食,扁担上甚至还挂了三只兔子,那重量压的他佝偻着腰,可他却看着花锦二人站的地方咧着嘴笑。一进门,便将担子撂下,擦了擦汗冲着妇人喊道:“媳妇,俺回来啦!”说完,才看着与妇人站在一起的花锦,憨厚一笑,朗声道:“哟,丫头也醒啦?身体可好些了?”
农夫爽朗的招呼让花锦从恍惚中回过神,她刚想要开口,妇人便应道:“醒了,嗓子不舒服,说不得话,让你跟郎中拿的药拿了吗?快给我吧,我给煮上。”说完,转身冲着花锦柔声说:“姑娘,你在院子里坐会儿,躺了几天了,晒晒太阳,我去给你煮药。”
花锦看着转身走向厨房的妇人,和忙着跟上前要去帮忙的农夫,却不知,如今的因,在后来要结出多大的果。
这一住,就住了大半年。
大半年的光阴对花锦来说是她生命长河中的须臾一瞬,却是夫妇两人要精打细算过的几十年中的一部分。花锦看着他们每日忙忙碌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始终也想不明白他们在忙碌什么。
几十年后,终要入土。而这几十年,不过是曾经花锦一个闭关所用的时日罢了。她不懂,疑惑,却没办法像以往询问祁渊那般去问那对夫妇。
因为即使涉世未深,她也晓得,她与他们不一样,这样的问题问出来,只会显得自己奇怪罢了。
夫妇两人倒是对她极好的,两人成亲多年也无所出。一直盼着能有个一儿半女的,却未能得偿所愿。如今两人年过半百,也早将念头彻底断了。而忽然出现的花锦,则像是上天给予的一点点赏赐。
他们知道,花锦一定与他们不同,救她时她穿的看不出材质的衣衫,还有那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说她是天上的仙女他们也信。所以他们从不问她的来历,也不问她何时走。不知是忘了,还是不愿。只是每天清晨,花锦都知道,妇人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到房中看看自己。
即使灵力全部流失,花锦五感还是十分灵敏,所以每一次,花锦都知晓。
她知道偶尔妇人会给自己掖掖被子,有时也只是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自己。花锦说不上来是何感觉,她只是觉得,母亲,应当就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