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婷从新华道支行调到霞海路支行后，新华道支行又从北诚大厦支行调了杨飞。杨飞在北诚大厦支行做了一年多客户经理，业绩一般。

杨飞是高高大大三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说话实在，不是细皮优雅的Gerry型气质男，也不是油腔滑调的强哥型江湖男，杨飞身上更多的是一种实诚。

早在Jenny来到霞海路支行当行长前，北诚市达林银行的城市经理就已经换成了现在的李总，兼任新华道支行行长。李总四十多岁，高高瘦瘦，戴着一幅金属无框眼镜，说话时总是面带笑容。

李总调任北诚市一个多月后，Jenny来到了霞海路支行当行长。之后便开始了大动作的人事调动，先是佟姐和高姐互换，接着是Emily调北京，谢婷接替Emily，杨飞接替谢婷，再加上Tina休产假，孙晓琳调到霞海路接替Tina。

所有的员工都可以感觉到工作氛围中透露着紧张和不安的气息，似乎下一个被调动的就有可能是自己。

李总有一个工作习惯，发送邮件派发任务或者对工作做点评时，邮件在发给当事人的同时，会同时抄送给三家支行所有员工，也就是所有人都会知道某时某刻某人收到了某项工作安排，或者是李总对某位同事在某项工作中表现的点评。

这会给员工施加无形的压力，尤其是对客户经理，当业绩完成的不好时，李总会发邮件抄送所有人催促客户经理抓紧出单。于是在杨飞调到新华道支行后的一个多月里，像李东伽伽这些不管销售的员工，每天都可以收到李总催促杨飞完成销售业绩的邮件。

其中一封标题为“杨飞，生活不只有诗和远方，还有眼前的苟且”的邮件，内容是催促几个月未出保单的杨飞尽快出保险业绩，这封邮件一时成为了同事之间谈笑的八卦。

“诗和远方”和“苟且”之争的两三周后，杨飞辞职了。

霞海路支行的大多数人是从蔡姐口中得知杨飞辞职的消息的。

这天蔡姐一边做卫生，一边絮絮叨叨的跟高姐说着：“杨飞这孩子挺好的，之前在咱们支行当保安的小张生病住院需要动手术，他还组织捐款，去医院看了小张，送上捐款。这孩子心眼儿挺好，怎么突然就辞职了呢……诶……”

蔡姐是霞海路支行八卦消息和小道消息的中心，各个支行的保洁阿姨之间有联系，因此哪个支行发生了什么事，保洁阿姨之间会第一时间议论开。而且相对于其他员工来说，保洁阿姨属于外聘人员，不涉及业务，也不涉及工作利益之争，因此跟保洁阿姨闲聊时大家也不会有很重的防备心。

再加上蔡姐是霞海路支行开行以来的老人，也算是开行元老，霞海路支行历任行长，客户经理她都一清二楚。因此对像伽伽，王莹这样的新人来说，她们的消息能力是远远比不上蔡姐的。

杨飞辞职的消息并未在霞海路支行引起过多议论，毕竟不是自己支行的人，情况不了解，也许他只是有了更好的工作机会而选择离开。

杨飞辞职后，李总把催促对象瞄准了另一个人——保险经理Sally姐。保险经理的工作内容是负责协调帮助三家支行的客户经理完成当月的保险业绩，因此Sally姐每周都会在三家支行各待上几天。

Sally姐三十五六岁，属于天然鹅蛋脸美女，大眼睛，高鼻梁，此时的她已怀有五六个月的身孕，正怀着她的二胎宝宝。Sally的老公之前也是达林银行的客户经理，是Sophia之前的一任客户经理。后来辞职去了另一外资银行做渠道经理。

伽伽只是在Sally姐来霞海路支行上班时见过她几次，Sally姐喜欢研究五行，见人总会问对方生辰，然后开始推算谁跟谁和，谁跟谁冲。Sally姐给人的感觉是随和，没有攻击性，跟惠姐很像。

但这样的性格和处事在销售上往往做不出好业绩。Sophia刚开始做业绩时有一次在后台聊天，她抱怨道：“昨天聊了好久的一个保险客户，说好了今天来签单，但今天早上发微信跟我说先不买了，都白聊了，不开心……”

刚好Emily也在，便随口问了一句：“那你昨天怎么没让他签呢？”

“客户说想回去跟家人商量商量，当时Sally姐也在，她说那就让客户回去商量后今天再来。”Sophia怏怏地说道。

“啥？让他回去商量商量？谁同意的？”Emily似乎有点震惊，接着说道，“你就不能让他走，一商量这单就肯定成不了。一定要让客户就着那个气氛当场签单，一旦他离开了，你们之前聊的就都白聊了。”

Emily的语气中带着对Sophia的无知和Sally的不专业行为的嘲讽。但Emily说的是实话，也是每个成熟销售都知道的技巧，只是Sally没有这样做。

杨飞辞职后，邮件中Sally的被点名次数开始增多。从各家支行保险执照的更新，到每日更新的各家支行保险业绩……几周之内，似乎所有人都在监督着Sally姐的工作进程。Sally姐的工作状态也发生了明显的改变，以前Sally姐来霞海路时总会跟同事们坐在一起说笑，而现在只是扎头于一堆文件之中，并总赶着要前往下一个地点办事。

终于，杨飞辞职后一个多月，Sally姐也辞职了。如果说杨飞的辞职让大家感觉只是一次个人跳槽，那Sally姐的辞职则是给所有同事都传达出了明确的信号：要么玩命工作，要么拎包走人。

李总调任北诚市后不久，便定了一条规定：为了方便一些只有周末才有时间咨询业务的客户，新华道支行每周六都要开门营业，安排三家支行的员工轮流值班。

这周六安排的值班人员是客户经理英姐，柜员伽伽，保洁阿姨蔡姐以及一名保安人员。周六开门主要是服务一些不方便在工作日来行咨询的客户，但前来咨询的客户并不多，一天下来也就接待两三名客户，伽伽只需把客户引入英姐办公室即可。大多数时间，伽伽和蔡姐都是坐着闲聊。

“你说这麦琪在的时候我们总抱怨麦琪公主脾气大，不好伺候。好嘛，见识了这位姐姐之后，真开始怀念麦琪当行长的时候了。”蔡姐叹着气说道。

“蔡姐，连您都感觉到了，更何况我们呢？”伽伽无奈的说道。

“霞海路支行自开行时我就在，每一任行长我都知道。第一任行长跟麦琪一样，也是留学回来，每天穿的衣服都不带重样的。她经常穿那种大风衣，你看过港剧么？她那身材气质可一点不输港剧里面那些女演员啊！她姓吴，每次支行业绩不好被上司骂完，她总会开玩的说‘我现在要改名叫‘吴所谓’，领导怎么骂我都是一幅无所谓的态度’。哎，也不容易。她在霞海路当了一年多行长，后来好像是升官儿了，调去上海当了什么部门经理，属于管理层，公司还给配车的那种。第二任行长是杰森，他可真的是尽心尽力，啥事儿他都愿意自己上手干，有时前台没人，他就会站在前台接听电话。但张新远跟他不对付，有一次俩人直接在后台对吵起来。再后来是费娜，这人不错，她不会让别人吃亏，她经常自费给大家订午饭。她怀孕生完孩子后就调去北京了，当时她还在休产假，她打电话让我给大家置办一桌菜，算是她调走前最后请大家吃一顿饭。你猜怎么着，那佟大姐知道后非得让我买那大悦城高级餐馆的饭，让我给拒绝了，你说这贪便宜也不是这么个贪法，人家信任我让我买，我不能专挑那贵的买，对吧！我就在支行附近餐馆订了十几个菜，大家吃的都不错。第二天，费娜就把钱转到了当时行里前台同事的账户上，让她取出现金给我。你要搁别人，我可能要好声好气的讨要几次才能要到钱呢。再后来就是麦琪了，其实麦琪人不错，就是有点小姐脾气，有时候会使公主性子。但她是那种直来直去的人，说话直，不记仇。上午刚训完你，下午她就忘了。”蔡姐缓缓的细数着霞海路支行的历任行长。

听着蔡姐讲故事般的叙述，伽伽发现原来在李东、张新远口中袒护Emily的行长Jason，在蔡姐眼中是一位尽心尽力的行长。位置不同，看到的景色也不同。而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看到的又是哪一部分景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