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七月，又到了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Jenny提出要组织每年一次的团建出游活动，具体出行安排由金强负责。

自从Jenny来了之后，作为渠道经理的Alysa和金强日子也不好过，完成每个月的最少开户数和最少进款额对他们来说并非易事，完不成业绩自然少不了被Jenny以各种方式催促。两人毕竟都久经江湖，行长的催促并没有让他们废寝忘食的工作，但俩人也确实都比之前更努力了，业绩上也稍有提升。

之所以选择金强安排出游事宜，是因为金强是大家眼中名副其实的“大了（liao）。“大了”在北诚市方言中专指操办丧事的人，意指某人特别能张罗。金强就是霞海路支行最能张罗的“大了”，各类家长里短，社会新闻，他都能跟你聊上几句，至于可靠性，那就另说了。

此次出游地点选在了北诚市郊区的一家四星级度假酒店，周六早上出发，晚上住一晚，周日早上吃完自助早餐后回来。行程安排比较简单，大家对此次团游活动也并没有太多期待，只是一次例行团建而已。

Jenny跟Meggie不一样，Meggie是自己喜欢玩儿，所以团游活动在她看来是一次难得的集体出游活动，一定要玩得开心。但Jenny是工作狂，只有业绩上的提升和老板的夸赞才能给她带来满足感，至于团游，只是工作中一项不重要的任务而已。

周六早上，金强提前包了一辆大巴车接所有人到了酒店。到达酒店后，大家一起吃了午饭，之后便各自回房间休息。

伽伽和王莹住一间房，谢婷和孙晓琳住一间房。谢婷和孙晓琳在新华道支行时，两人关系就不错，现在又一起调到霞海路支行，两人私下关系又更进了一步。

但谢婷在霞海路支行的处境一直不怎么好，业绩一般的她每天都会被Jenny催促，有时是严肃的当面谈话，有时是吃饭时开玩笑似的调侃，每天从早上电话晨会一结束，Jenny就开始播报截止上一天为止每位客户经理的业绩完成情况。如此不透气的高压态势，让柜台的同事们都感到压力倍增，仿佛只要客户经理业绩不完成，在后台开怀大笑也会被当作一种错误。

孙晓琳的处境比谢婷要好很多，一是因为孙晓琳是欣然客户经理，业绩要求低，而且作为新晋客户经理，业绩不出色尚还可以找找理由。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孙晓琳比谢婷“听话”。

Jenny是对他人有强烈控制欲的人，作为行长的她，对下属员工更是有极强的控制欲和领导欲。对于“听话”的员工，Jenny相信只要按她说的做，员工的业绩一定能提升，所以即使现在业绩不好也没有关系，只要一直“听话”就可以。但对“不听话”且业绩一般的员工，Jenny会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不满甚至厌恶。

谢婷是“不那么听话”且业绩平平，孙晓琳是“听话”但业绩平平，虽然两人业绩都不出色，但态度上的区别导致两人处境相差很大。

虽然工作不顺，但不管是在工作中还是此次团游出行，谢婷并未表现的愁容满面，她说话时总是咧嘴笑着。这让别人丝毫感觉不到她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下午午睡过后，伽伽，王莹，谢婷和孙晓琳四人约好一起去酒店游泳池游泳。虽然四人都不会游泳，但此次出游并没有太多集体活动安排，下午都是自由活动，实在无事可干，便只能一起去泳池玩一会儿。

泳池中都是一些套着游泳圈在水里扑腾的小朋友，四人走到靠里面人少的地方，下去靠边泡了一会儿。晚上是集体K歌活动，四人待到晚饭时分便爬出泳池洗完澡后赶往酒店KTV。期间洗澡动作慢的伽伽一直被孙晓琳催着动作快点儿，在她看来，老板Jenny都已经在KTV等着了，自己迟到太多会让Jenny不满意。

晚上K歌活动是客户经理助理兼前台Cindy的主场。Cindy一米七的个子，身材纤瘦，一头超短发虽显中性风格，但身着长裙的她却不失女性的妩媚。经常泡酒吧的Cindy对这样的场合游刃有余，她站在包间中央，深情地唱着一首英文抒情歌曲，颇有些当红歌星的感觉。其他人都唱了一两首自己熟悉的歌曲，期间不擅歌舞的Jenny先行离场，其他人不久便也散场。

第二天吃过早饭，大家一起照了几张合照，便启程回去。团建的任务便也算完成了。

Jenny的持续高压态势使得霞海路支行的到访客户络绎不绝。客户经理每人每天至少要约四到五名客户来访，渠道经理每人每天至少要开立四个新账户，支行前台的休息等位区总是坐着几个客户等着办业务，连蔡姐每天都忙的不停的给客户倒茶送水。柜台清闲的日子自然也是一去不复返，李东和伽伽两个人经常是忙得连拿手机的工夫也没有。

这天当伽伽趁没有客户，抓紧完成其他工作任务时，惠姐从安全门进来，对李东和伽伽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Jenny刚跟我说，以后只要Sophia的客户要往其他行汇款，金额超过五万人民币的都要先跟她说一声。”

伽伽听完只是“哦”的点了一下头。控制客户出账是一直执行的惯例，但凡客户在柜台要往他行汇款，金额较大的都需要告知客户经理，在客户经理知情并同意的情况下，柜员才能帮客户填写汇款单据。

这一繁琐且无理的规定虽然让柜台厌恶，但作为需要对业绩负责的行长或更高级别老板来说，这一规定必不可少。严控出账是每家银行都在做的事情，网银的转账无法控制，但既然来到柜台，就还有一丝被挽留的可能，那就必须尽力去挽留。

但伽伽仔细一想，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劲。Sophia客户的出账为什么都要报知Jenny呢？是Sophia太忙，顾不过来客户出账这块儿么？还是Jenny想亲自帮Sophia挽留一些出账的客户？伽伽只能想到这些，对她来说，只要按照吩咐执行就可以，不要让行长和高姐不满，那自己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但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情推翻了伽伽的猜想，Jenny跟Sophia的关系似乎不是更进一步的好，而像是发生了矛盾。先是Sophia开始准点下班，作为头牌客户经理的她，之前几乎每天都加班到**点。有时是约见客户，有时是与Jenny单独谈话。但现在的Sophia一过下班点便不见踪影，这是明显的消极怠工表现。

此外，一次Sophia早上迟到半小时，竟让Jenny大怒，Jenny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伽伽在加班表上记上扣Sophia半天调休。显而易见，两人的关系已破裂。

Jenny和Sophia关系的破裂使得谢婷成为最大的受益者，但也是受害者。Jenny是有强烈控制欲的人，现在Sophia已经无法为她所控制，她必须马上找到下一个被控制者，她才能接着实现她的业绩报负。谢婷当然是第一人选。一旦谢婷接受她的控制，谢婷可以得到之前Sophia拥有的优质客户资源，可以得到Jenny每天下班后的精心指导，也许谢婷不久后也会被称为“谢TOP”。

果然，Sophia开始准点下班后，Jenny就每天到谢婷的办公室与她进行单独谈话。这样的谈话不单单只在下班后进行，只要谢婷办公室没有客人，Jenny就会进去跟她谈话，有时一谈就是一两个小时。搞得其他同事都有点同情谢婷，觉得她的工作并不是谈客户，而是每天聆听Jenny的谈话。

这天早上电话晨会结束后，Jenny便又开始她的每天业绩播报。每当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会非常安静，即使是平时最爱玩闹的金强和Alysa此刻也会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甚至蔡姐都会刻意回避，尽量不在这个时候在后台走动。

“大婷，这个月只剩下一周了，你这个月保险还没有开单，理财业绩也只完成了不到一半。新华道支行的英姐这个月已经出了两单寿险，理财业绩也完成了90%多。这个月你无论如何都得出一单保险，你已经连续两个多月没有出保险了。一会儿我去你办公室再跟你过一下保险潜在客户。”Jenny说这些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似乎是强压着内心的怒火。

她接着又说道：“金强和Alysa的开户数量比之前有所增加，但还是没有达到每人每天四个新开户的要求。你们多出去跑跑渠道，别一天到晚就蹲在这儿等人上门来找你。渠道方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两人听了忙点头答应。

“训示”结束后，几位女生便一起拥向了更衣室更换工服。更衣室也就不到两平米，除了衣柜鞋柜，剩下的地方也就够站得下四个人。伽伽，谢婷和孙晓琳三人一起进了更衣室，都是女生，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一进更衣室，谢婷便坐在了更衣室内的小圆凳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你怎么了？”伽伽关心的问道。

“没事儿，我就先坐会儿。”谢婷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五分钟后，伽伽和孙晓琳都换好了衣服，谢婷还是坐在凳子上玩手机。

“你怎么还不换衣服？你就不怕Jenny找你？”伽伽开玩笑的说道。

“你可让我躲会儿清静吧！我每天也就这会儿能清静清静，一出去又得听她不停地叨叨叨。”谢婷皱着眉头抱怨道。

伽伽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便和孙晓琳走出了更衣室，顺手把更衣室的门又关上了。

几天后，支行里传开了一个消息——Sophia要被调往新华道支行了。午饭时大家闲聊说起了这件事情，其他人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伽伽只得默默地掩饰了自己惊讶的心情。

“Sophia去新华道后谁过来咱们这儿？”孙晓琳刚吃完饭，一边用餐巾纸擦着嘴，一边说道。“文婧过来接Sophia的位置。”高姐坐在工位上，一边玩手机，一边接话道。

“文婧刚转客户经理没多久啊，跟我一样，也是一新晋客户经理。”孙晓琳说道。

“是啊！文婧妹妹坐了三四年的柜台，前段时间李总找她谈了几次话，建议她转岗做客户经理。最终她决定出柜转做客户经理。”高姐略带感慨的说道。

新华道支行原先一共有三名客户经理。头牌客户经理就是经常位居北诚市业绩榜单第一，并经常被Jenny引用作为“别人家客户经理”的英姐。英姐三十五六岁，一头乌黑齐耳短发，三七分，典型的干练霸气的职场女性形象。Jenny刚进达林时做的是客户经理助理，而她服务的客户经理之一就是英姐。如今Jenny的发型和业绩能力都有很多地方跟英姐相似。

另一名客户经理叫林娟，之前在北诚大厦支行做了三年左右的柜员，后来转岗做客户经理。林娟是一名高冷美女。她身材虽不高挑，但凹凸有致，腰身纤细，白净的脸庞上一双大眼总是幽幽的看着你，惹得你想多看一眼但又不敢多看一眼。林娟的业绩也不出色，但美女总归是有美女的好处，如此一位清冷又妩媚的美女员工，不管是男上级还是女上级，也许都不忍心训斥吧。

第三名客户经理便是谢婷。谢婷调到霞海路后，杨飞接任了她的位置，不久杨飞辞职了，新华道支行便又缺了一名客户经理。李总便把目光投向了干了三四年柜员的文婧。

文婧人如其名，是个非常文静的女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说话从来都是细声细气。文婧的柜台业务能力非常出色，甚至不在李东之下，是新华道支行柜员的担当。

当达林银行销售岗位出现空缺时，行长一般会先询问本行后台岗位的员工是否有意向转岗做销售岗，当无人愿意转岗时才会从外直接招聘客户经理。李东刚来的前两三年，每年都会被行长谈话问是否有意愿转岗。说是谈话，其实是劝说他转岗做销售类岗位。但每次都被李东拒绝，并且李东也一再表明了自己坚决不转岗，就想踏踏实实坐在柜员位置上的态度。之后的行长便也不把李东列在转岗考虑范围内了。

文婧的情况与李东相似，虽然两人柜台业务都干得很不错，但两人都没有转岗做销售的心思。客户经理岗位出现空缺后，李总就多次找文婧谈话，希望她能尝试一下客户经理的岗位。最终，李总不知以什么样的说辞最终说动了文婧愿意一试。

伽伽和李东得知这一消息时，都颇感震惊。文婧是多么安静内敛的一个女孩子啊，这样的性格争得过那些活泼好动的姐姐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