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太过匆忙了，导致那箱子上的锁没锁好，拉链松开，箱盖顿时翻开来，里面的衣物散落了一地。

我所有的自尊，所有的情绪，就如同满地的衣物一般，我像个疯子一样冲他尖叫：“贺瑾言！你自己看！你看啊！你好好看看！看我有没有卷带什么值钱的东西！你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到底带了些什么！我告诉你，离婚协议书上的财产我不要你一分，我带的所有衣服都是我自己买的，用你钱买的袜子，我都没有带走一只！我是爱钱，但我告诉你，我再爱钱，再贪财，我也不稀罕你的钱，现在的你真叫我觉得恶心！恶心！”

我声嘶力竭地冲着他大喊大叫，就像琼瑶剧里头的那些角色一样，我知道自己此刻是面目狰狞，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控制。

屋子里头有短暂的静默，我的眼眶有些发红，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抹了一下眼泪，弯下腰重新收拾的时候，小腹又开始疼痛了起来，我想，大概又是那个肿瘤在作祟吧。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在医院的时候，我甚至还抱有一丝幻想说，假如贺瑾言知道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了，他对我的态度会不会好一些。

我想，要是他知道了，他应该恨不得立刻大摆宴席庆祝吧，庆祝我这个讨人厌的烦人精，终于死了，他终于可以挣脱所有的枷锁，可以好好生活了。

我忍住眼泪，重新开始收拾散落在一地的衣物，把箱子重新装好。

我很想扭头就走，什么都不要了，可是，我现在没有扭头就走的资本，我没有工作，我还得去找房子，我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去买衣服了。

我越是想忍住眼泪，可是它却越不听话，一滴，一滴，把箱子里的衣服慢慢滴湿了一大片。

贺瑾言坐在那里没有动，连口气都讥诮得如同往常，“不错嘛，你还愿意当着我的面掉眼泪，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哭了呢。”

谁说我一辈子不会哭，这几天，我几乎每天都在哭，且每次都是因为他。

他把大门锁住了，我怎么也出不去。

我腿一软，就瘫坐在箱子上，背倚着冰冷的门，突然觉得很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只觉得已经筋疲力尽，就连语气也逐渐软了下来，“贺瑾言，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费尽心思要跟我离婚，我现在答应你了，你自由了，你再也不用背负我姐姐的承诺了，你还想要怎么样？现在，我真的累了，我输了，我彻底输了，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净身出户，你为什么还要逼我呢？”

“你欠我的。”

他的声调更冷，如同窗外冷冽的夜色。

“别以为你就可以这么一走了之，没这么便宜！”

靠！

我不玩了！

老娘不陪你玩了！

说要离婚的是你，现在不放我走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丧失了理智，疯啦一样地冲过去对着他拳打脚踢，哭喊着：“贺瑾言，你混蛋！你给我开门！你给我开门！”

我下手很狠，可是我却占不到一点的便宜。

他比我高了许多，最后，他一个过肩摔就把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我的后脑勺重重的撞在沙发旁的红木桌子上，痛得我眼前一黑，鼻涕眼泪全部流了出来，全身发软，瘫在了地上。

我觉得我一定是把脑子给撞坏了，因为我的眼前晕晕乎乎，就连贺瑾言的脸都在我眼前一下子转过来，又一下子转过去，“苏念沐！苏念沐！”

我感觉我的头好像被人托起，贺瑾言似乎很是焦急地拍拍我的脸，又去揉了揉我被撞到的后脑勺。

他的声音似乎离得我很近，又似乎很远。

我突然觉得害怕，就像过去三年无数个夜晚一样，我怕极了，只会抱着他买的那只熊娃娃，在心底喃喃：“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发麻，就像过去头疼时候一样，疼得我想吐。

“苏念沐……苏念沐……”他的脸凑在我眼前，被我的瞳孔放得很大，如同相机的变焦。

贺瑾言的睫毛很长，还微微上翘，我常常想等他睡着了偷偷拔一根，可是每次都不等他睡着，我自己就先睡着了。

我想我一定又是睡着了，因为我梦到贺瑾言，他很温柔地唤我的名字，用他宽厚温暖的手掌替我轻轻揉着头疼的地方，他甚至低下头来，在我的唇上轻吻着。

我近乎贪婪地吮吸着他的味道，不肯放开。

他把我抱得更紧了，我清楚地听到他胸口怦怦的心跳，他喃喃地吻着我，“天晓得……”他几乎叹了口气，口齿含糊，“我好想你……念予……我好想你……”

我立刻清醒过来，就像被人灌了硫酸，从舌尖到胃里，全是滋滋作响的毒雾，一直窜到脑门上去。

我整个人跳了起来，一下子像只兔子，逃得老远去。

贺瑾言还半跪半坐在那里，胸口微微起伏，看着我，像看个陌生人一样。

他很长时间没有动，我也是。

最后我累了，筋疲力尽了，几乎是拖着身子挪到他面前，“开门吧，我要走了。”

可是，他没有开门，而是把钥匙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我扑过去抢钥匙，而他扑上来撕我的衣服，就像疯了一样。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狰狞的贺瑾言，他的额头甚至暴着青筋，就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我拼命反抗着，才知道自己的力气比他差了有多远。

我感觉背后的伤口被牵得隐隐作痛，像是裂开又重新渗血一般。

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恶狠狠地咬着我的嘴唇，咬得我很痛，而我也不甘示弱地把他的嘴唇咬破了。

在最后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几乎要死掉，又腥又涩的血流到牙齿里，我在虚弱的眩晕里想，如果这是最后一次，我都没有能够温柔地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