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的时候,贺瑾言已经走掉了。
我睡在了客厅的沙发里,手里还紧紧地抓着他的衬衫袖子。
那是件黑色的意大利手工定制的衬衫,贺瑾言最喜欢的那件,但此刻,它就像块抹布一样揉皱着搭在那里,我想一定是我紧抓着不放,所以他才无可奈何地把衣服脱了,金蝉脱壳走人了。
我想起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我有一次睡着了也是像这样抓着他的睡衣不放,他就是这么干的,宁愿不穿衣服,也要离开。
我从沙发上起身,半个胳膊已经麻痹了,我稍稍活动了一下,牵引着我背后的伤口,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我想应该是之前缝的针开了,想想还真是倒霉透了。
不过,我这个人也没好运过,尤其在遇到贺瑾言之后。
我头痛欲裂,不过,我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于是,爬起来找了套衣服换上。
我的箱子还搁在门边,而大门紧闭,我走过去试着拉了拉把手,还是锁住了,打不开。
我开始四处找钥匙,找了半天,几乎把所有地方都翻遍了都找不到钥匙。
我甚至不知道贺瑾言这混蛋是怎么在外面把门锁上的。
我有些忿忿地朝着门用力地踢了踢,门没坏,倒是我的脚趾痛的几乎红了。
最后,我放弃了和门作斗争的工作,毕竟我赢不了,除非我把它拆了,当然我也没有这本事。
不过,好在,还有别的路我可以走。
我拎着箱子到二楼去,穿过贺瑾言睡的主卧,推开露台的门。
我看了看高度,还好,摔下去也不至于会死。
于是,我用力把那箱子往一楼的草坪上扔去,砰的一声,安全落地,期间我还担心我的箱子会报废,没想到,它还挺顽强。
然后,我顺着露台,慢慢地一点点往下。
呼,顺利落地。
我拍拍屁股起身,扬起头望着我住了三年的别墅,突然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贺瑾言,滚吧你!”
酣畅淋漓地骂完他后,我就拎着箱子走了。
出了小区,在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之后,我才感觉有些后悔。
因为,我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
我坐在路边,看着我的银行卡余额发呆了两个小时。
为了彻底和贺瑾言摆脱关系,我把他给我的所有信用卡都留在别墅里了,我没有工作,全身上下所有的钱加起来,只能让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三天。
我爸早就把我赶出门了,我要是拖着箱子回去找他,估计,他也不会开门,只会让我自生自灭。
我正思索着到时候是去地下通道打地铺还是在公园买个帐篷当露宿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了我的面前。
“苏念沐?”
我抬起头,顾未生那张俊逸的脸庞出现在我的面前。
“好,好巧啊……”
我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我完全没有心情去想他怎么会在这里,我脑海里唯一的念头是,他是找我要还钱吗?
“你在这里干嘛?”
我看了看我旁边的箱子,对着他摊摊手说道:“我要是说我无家可归,你信吗?”
我不知道他信不信,因为我说完这句话后,就晕过去了。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顾未生已经换上了白大褂,戴上了口罩。
他看见我醒来,走到我旁边,说道:“你醒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背上的伤口怎么回事?刚缝好的针,又裂开了。”
他瞥了我一眼,眉头微微发蹙。
“睡着了……不小心……翻身……”
我的声音很小,透露着心虚。
我总不能告诉他,是因为贺瑾言的霸王硬上弓吧。
“你是属鲤鱼的吗?翻身能把伤口迸开?鲤鱼打挺?”
我正想着用别的说辞糊弄他,还好,他也没有追问下去,只当我这个人马虎粗心。
“你说你无家可归,是真的还是假的?”
顾未生离开病房的时候,转身突然问了我这么一句,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啊?”
他缓缓拉下口罩,又从旁边抽了一把椅子,坐在我的床边。
“你说你无家可归了?”
他忽地一下凝望着我,眼神清冽却又显温柔,我不由得呼吸一紧,下意识地别过头去,用着故作轻松的语调说道:“是啊。”
他没有说话,整个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
我有些不大适应,缓缓转过头,却正好迎上了他的目光。
他的眼里,忽闪而逝了某种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
我自觉有些尴尬,于是,半开玩笑似的地看着他问道:“你们医院住院收费贵吗?要是不贵的话,我愿意在这多住几天。”
“你的病呢?你的……家人知道吗?”
我摇摇头,“我没有家人。”
他的眼神有些疑惑,我想了想,这么说好像不大严谨,于是,我又补充道:“我以前有个姐姐,后来她出意外,去世了,然后,我就没有家人了。”
“我知道。”
他淡淡开口。
你知道?
你才不知道呢。
“所以,我这个病,同不同家人说都一样,况且,就算治疗了,也不一定能治得好,听天由命吧。”
我叹了口气。
是啊,我只能听天由命了,我还能怎么办?
毕竟,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啊。
但让我意外的是,顾未生看我这副无所谓,无畏生死的模样,有些发怒。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不治疗了?就这么等死?你让你姐姐在天之灵怎么放心?”
他的神色有些激动,语气有些不耐烦,话里话外都是指责我的口吻。
看着他又紧蹙的眉,我心里很纳闷,他在生气什么?
我正想反驳,看到他一身白大褂的模样时,我才想起来,哦对,他是医生。
刚刚,我差点忘记他是医生这个身份了。
医者父母心,他大概也是觉得我太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了吧。
我只好撇撇嘴,换了个借口,“我没钱。”
我的确没钱,吃都吃不起了,怎么还敢治病。
“费用你不用担心,你安心住院接受治疗吧。”
他说完这句话,便要起身离开。
“啊?”
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我以为我听错了。
“为什么?”
我同顾未生非亲非故,他为什么愿意帮我付医药费?
医者再怎么父母心,也不是慈善家吧。
更何况,我这个病可是癌症,天晓得能不能有救,我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是一笔稳赔不赚的买卖,是个人都会拒绝的,他怎么就接受了呢,除非他脑子有病。
他不会真的脑子有问题吧,我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