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这成绩,确实有点不像话。”董国业忧愁地瞅着天真烂漫的外孙女:“乖宝啊,你怎么能两门主课都不及格呢?”
霍穗嘿嘿干笑:她本来就是学渣啊。
这辈子学校的老师是城里下乡来的初、高中生,自身水平有限,没有教学经验,讲课没意思,她听不进去。
亲妈董丽英之前也不管她的学业,只要她不惹出自己摆不平的事儿,都随她去。
作为天生不爱学习的学渣,每天又有那么多小伙伴约她玩儿,不是下田摸黄鳝泥鳅,爬树掏鸟蛋,用自制弹弓打鸟雀,到林子里捡菌子、掰嫩笋、挖山药、逮竹鸡野兔,或者钓鱼弄烧烤、烧竹筒饭……就是同人结伴偷这家黄瓜番茄,搬那家嫩玉米,还有偷摘队上果园的樱桃、桃子、李子、梨子、西瓜、葡萄……
偶尔,她还得抽空收拾小学里那些不尊重老师想搞斗争的皮孩子;替已上中学的小弟们打欺负他们的大孩子,带着他们搞日常训练;跟人捡知了壳、挖草药兰花什么的,到自由市场换吃食,或者卖成钱、换成票,去供销社或者百货商店买零食吃……
还得天天炼拳脚功夫。她可是不管刮风下雨,都不曾落下一天的基本训练。
哎呀,这么一想,她的业务实在太繁忙。哪里还有学习的时间?
董丽英说得嘴巴干,抱着搪瓷缸喝茶,心火一簇簇地冒,冒得她快忍不住抽霍穗。
董国业非常注重孩子的教育,真心替霍穗发愁,“你下学期就五年级,上毕业班了,还是这成绩,怎么上中学喔?”
“所以得重新给她请个能管得住她的老师。我听说县里、市里和省城那边,这次要放一批老师下乡。爸,你明儿到县里知青办开会,跟领导反应下,让上面安排几个老师来,别又给我们分一些游手好闲,啥活儿都干不来,还成天想着斗这个、斗那个的‘知识青年’。把队里风气都带坏了。”
对此,霍穗有话说:“外公,其实,用不着因为我这么麻烦您……”
“闭嘴!你想吃牛鞭炒肉吗?我早想抽你了。”董丽英在霍穗额头重重敲了下,磨着牙齿,凸着眼睛瞪她。
霍穗立马老实了,捂着额头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真给她整个厉害老师来,可怎么办喔?
她可不想重复前世那被各种名师支配的恐怖日子。
霍穗忧心忡忡地盯盯董丽英,又望望房顶,感觉头上那根横梁说不准哪天就得栽她头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在世,就得及时行乐。
“妈,外公,你们慢聊,我出去玩儿啦。”
霍穗丢开和董国业细说要什么类型老师的董丽英,撒开脚丫,跑出去召唤小弟下河给她摸鱼了。
……
“老大,今儿你想吃鲤鱼、鲶鱼还是鲫鱼?黄鳝泥鳅要不要?蚌壳儿(就是河蚌)呢?”
比霍穗大四岁,高出整整两个头的一号小弟董久民听说霍穗想吃鱼,非常殷勤地问她,“咱们一会儿摸到鱼,还是在外面烤着吃?或者老大你把鱼带回家,让英姐给你红烧,清炖、清蒸也行。天天吃烤鱼,也吃够了。可以换换口味。”
“你们多摸些。在外面烤几条,如果有鲫鱼黄鳝,给我串好,我回家让我妈给我做辣炒鳝条,煮鲫鱼丝瓜豆腐汤。”
霍穗挑眉看按辈分算该是她堂舅的董久民嘴里斜叼根甘草,吊儿郎当的样子挺气派,像个大佬,她眼珠子一转,伸出一只满是肉窝的白嫩小手,“给我也来根。”
她表情沉重得像是即将破产的大亨,有些沧桑,还有点悲壮,“兄弟们,老大我的好日子,怕是快要到头了。以后多半不能带你们到处混了。”
“久民,我闭关的时间,就劳你辛苦些。咱们的地盘,你可要带人替我守好。以后没什么你处理不了的要紧大事,就别来找我了。省得连累你们跟我一起坐牢。”
久民等一票小弟闻言,很是无措,围着霍穗纷纷问。
“老大,你什么时候把人打死了?怎么要坐牢啊?牢房在哪儿?以后我们带好吃好喝的去看你。”
“老大,能不能不坐牢啊?没了你,咱们的地盘怕是要保不住?隔壁队上黄大头早盯上我们的地盘了,天天想带人过来搞斗.争。他的人都很悍,还带武器,没了老大你,我们扛不住啊。可不能让他们跑来咱队搅事”
“老大,要不我也犯点事儿,去牢里陪你。不然你一个人多无聊啊。咱们坐牢时,你顺便教我两手功夫,过两年,等小爷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
“闭嘴!一群脑子进水的蠢货。”霍穗捻着甘草跳起来挨个儿敲了几个平均年龄十五岁的得力小弟的头。
“老娘又不是真坐牢。是比喻,比喻懂不懂?我妈要给我找个厉害的老师一对一督促我学习,这跟坐牢有什么分别?你们说是不是?”
“那是。比坐牢还惨。要是让个老师一对一教我,我可受不了!”
“老大你真可怜。一对一的话,岂不是连个懒都不成。老大,你还想吃什么?要不要我回队里喊几个机灵的小子,去果园里给你抱个翻砂了的大西瓜?你不是常说要整饭后水果吗?”
“那你让人抱俩吧。咱们这么多人,一个西瓜怕是不够吃。”霍穗赞赏地瞧杨大力一眼。
“好小子,低头让我拍两下,回头教你一个新招。除了西瓜,再给我摘几串葡萄,要甜的。再像上次给我摘那酸儿吧唧的,当心我抽你。去吧。”
杨大力被霍穗拍了两下,比得了年级第一还高兴,一脸喜色地跑了。
董久民和堂弟董久兵见状,朝他快速远去的背影飞去几个眼刀,转而挤开其他想讨好霍穗的竞争对手,一左一右簇拥着霍穗朝小河沟走去。
“老大,今天你想下河试试吗?我知道个少有人去的小潭子,水最多到你大腿根,里面鱼不少,昨儿我们在下游搬石头砌了个坎儿,一会儿老大你站在出口那儿,等我们把鱼撵过来,让你一手捏一条,保证抓过瘾。”
这个呀,霍穗有一咪咪心动,抓鱼这手艺吧,她跟着高手久民、久兵兄弟学了也有两三年,可愣是没一点进步。
哪怕一群鱼围着她打转,她也摸不到一条,即便有狗屎运逮着一条,还没捧出水,鱼就得从手里滑溜出去。
每年只能等生产队的鱼塘放干水,到淤泥里捡鱼。
想起来就不爽!
霍穗至今还记得当初跟外公家一群表哥表姐下河摸鱼,唯独她半天没有收获,那时董建莲看她的表情震惊中带着丝丝幸灾乐祸,气得她一周没搭理她。
“有箩篼或者大背篼吗?在出口放两个,等鱼自投罗网吧。”霍穗兴致缺缺地背着手,慢悠悠往前走:“今儿我心累,不想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