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阳稍稍转头看了杜蘅一眼，朝着她伸出手，笑着问道：“可以……拉阿蘅的手吗？”

说罢，他也不等杜蘅的回答，便直接勾住了杜蘅的手指，遂将她的手整个包在自己手里。

他目视前方，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

非要说的话，就是耳朵尖儿有些泛红。

封阳的手有些凉，却莫名地让杜蘅心里感受到一阵暖意。

她勾起唇角，食指轻轻抠了抠他的掌心。

在十七、十八岁的年纪，在这个微微带着冷意的秋夜里，他和她组成的他们，并肩走在小城的路上，路灯不亮，只能恍恍惚惚地照亮前方的路，路灯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再拉长……

少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恤，背上背着自己的书包，胸前又挂着姑娘的书包，左手，握着姑娘的右手，前方是不太看得清的路，后面是一片嘈杂。

不远处的居民楼里，隐隐约约传来争吵声，一男一女大骂着，说着不堪入耳的话语，这明明是颇让人烦躁的，但两人的脚步依旧迈向前方，相撞的视线，也因为这微黄灯光和幽幽月光，而显得柔和至极。

因为隐约记得之前杜蘅带自己去俱乐部的时候，有说过上次在楼道里遇到谁，所以两人在到楼下的时候，不管杜蘅怎么劝，封阳都固执地想要把杜蘅送上楼。

“我…我不会让阿姨看到的，我是怕……”

看着少年焦急的眼神，杜蘅蓦地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点了两下头，任由他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跟在自己身后。

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杜蘅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只见封阳半趴在栏杆上，眸光微光的看着自己。

明明封阳那儿的声控灯已经暗了下来，但借着她这儿的，她还是看到了他嘴角淡淡的笑意和眸子里的不舍。

她轻轻笑了一声，朝着封阳摆了两下手，示意他快些回去。

“你再站一会儿，就又没车了。”

封阳点了两下头，轻轻应了一声，脚下却是一点位置都没有挪。

杜蘅莫名地觉得封阳是故意的，故意在这儿捱时间，等到没车的时候再找借口留在这儿。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杜蘅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

就封阳这个样子，怎么就不受控制地开始阴谋论了呢？

“回去吧，我要开门了。”

虽是这样说着，但手里依旧握着钥匙，并没有开门的动作。

封阳点了下头，轻声开口：“阿蘅……晚安。”

少年早已过了变声期，因为不爱喝水的缘故，声音低沉的同时，又有些微微发哑，在这夜里，杜蘅的心莫名颤了一下。

感觉到自己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她有些不自在地抿了下嘴，回道：“晚安……明天见。”

封阳满足地笑了两声，看着杜蘅旋转钥匙，打开了门。

关门的时候，杜蘅特意转过身子往外面看了一下，楼道早已黑了下来，封阳已经下楼了。

她掏出手机，给他发了个短信。

如果可以的话，到家了和我说一声。

封阳刚刚走到楼下，揣在裤兜儿里的老年机便震了两震。

看到杜蘅的短信，他愣了一瞬，随即便笑了。

真好。

……

回到屋子里，封阳一把灯打开，关门的动作就顿了一下。

屋子里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乱，相反的，整洁的不像话。

原本昨天早上走的时候还留在客厅的药箱已经被放回了原位，沙发上的抱枕也摆放整齐。

一看就有人收拾过了。

他咽了口唾沫，忽地有些害怕。

他放轻了声音，把老年机的声音给关掉，并删掉了杜蘅刚才发过来的两条短信。

封阳把书包放到沙发上，尽量放轻脚步，走到赵良穆的房间门口，他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

正当他要松口气的时候，从屋里传来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

他呼吸一滞，下意识捂着耳朵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屋里迟迟都没有再传出什么另外的动静。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使呼吸平稳下来，伸手轻轻握住门把手，他咬紧牙，闭着眼猛地把门推开。

这是他第一次进赵良穆的房间。

没有动静。

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睁开，才发现屋里并没有人。

只有窗户大开着，外面吹进来的风让窗帘扬了好几下。

借着从外面照进来的月光，封阳看清地上有一堆玻璃碎片，碎片上面，有一个倒扣的相框。

刚才掉下来的，应该就是这个东西。

他弯腰，伸手把相框捡了起来，翻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照片上，是七年前的赵良穆，而在他身边站着的，赫然是十岁的自己。

后面，是城东孤儿院，封阳住了将近七年的地方。

他想起来了，这张照片，是赵良穆决定收养他的那天，院长帮忙拍的。

……

“阿姨，不找警察叔叔！”

院长弯下腰轻轻把他拉开，随后便蹲了下来，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阿姨给警察叔叔打电话，让他们来帮你找妈妈好不好？”

她蹲下来的时候才注意到，小孩儿的眼圈和鼻子都还红着，一看就是刚哭过。

小封阳摇了两下头，脆生生地说道：“不找警察叔叔，我妈妈已经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尾音带上了点点哭腔，但是他倔强地瞪着眼睛，愣是没让眼泪从眼睛里流出来。

“我……我妈妈说让我在这里等她！”

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在眼泪快掉下来的时候，飞快地抬手擦掉了。

“我知道妈妈会回来接我的！”他吸了下鼻子，拉住院长的手，“阿姨，我们不找警察叔叔好不好？”

其实他是知道的，知道他妈妈不会回来了。

但是……他依旧是这么说着。

院长蓦地红了眼眶，她抬手揉了两下小封阳的脑袋，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到了椅子上，然后从抽屉里拿了个本子出来，自己坐到了他的对面。

“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啊？”

“封阳。”

“几岁了？”

“三岁了。”

“爸爸妈妈有经常带你去医院吗？”

“没有……我很少生病的。”

三个问题，小封阳都回答得很顺畅，只是接下来的这个问题，把他问住了。

“知道自己原来住在哪里吗？”

你如骄阳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