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侧身让封阳进屋，一边朝着他说道：“饭马上就好了，但是那丫头还没有起来，要不然你去叫她？”

封阳是很乐意的，所以在听到蒋芸这么问的时候，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接蒂娜透应了下来，并在蒋芸进了厨房后，朝着杜蘅的房间走过去。

他敲了两下门，并没有听到屋子里的回应。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按下门把手推开门进去了。

屋子里，杜蘅躺在被窝里，脸微微泛红，呼吸也有些急促。她紧皱着眉，睡得并不安慰。

说来也巧，封阳刚把门打开，就看到杜蘅不安分地把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

只一眼，封阳便察觉到了杜蘅状态的不对，他快步走过去，伸手覆上了她的额头。

好像有些烫。

不太确定，他便蹲下来倾身抵住了她的额头。

确实是比他的额头要烫一些。

在意识到杜蘅发烧的那一瞬，他整个人就慌了起来，就连呼吸也微微开始发颤。

他起身走到外面，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直接把蒋芸拉到了杜蘅床前。

蒋芸不明所以，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阿蘅……烫……病！”

一着急，封阳就说不明白话，越说不明白就越急，最后他索性不说了，直接把蒋芸的手放到了杜蘅的额头上。

“哎呀，怎么这么烫？”蒋芸愣了一瞬，随后便转回身去客厅拿了温度计，然后把杜蘅轻声叫醒了，“来丫头，量个体温。”

杜蘅烧得有些迷糊，半睁着眼睛接过蒋芸手中的温度计，直接撩起衣服把温度计放到了腋下。

封阳的脸瞬间就红了。

虽然杜蘅穿了背心的，但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留在这儿还是出去。

蒋芸没有想这么多，直接把封阳按到了床边让他坐着。

“你看着她啊，十分钟之后把温度计拿出来。”

封阳红着脸应了一声，抓着自己衣角，有些不自在。

杜蘅在听到蒋芸这句话以后，才慢慢清醒过来，目光慢慢聚焦，随后落到了封阳脸上。

她挪了两下屁股，让自己离封阳离得近了些，随后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没等封阳回过神，便一头栽到了他身上。

人一生病，就比平时要脆弱得多。

这句话不管用在谁身上都是行得通的。

生病的时候，身体不舒服，往往都希望可以让身边的人注意到，往往都想身边有个依靠。

杜蘅平时多独立的一个人啊，但这会儿也是压着嗓子喊他的名字，也是把脑袋搁在了他的肩上。

她很少向别人展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封阳这会儿是又惊喜又心疼。喜的是杜蘅在不舒服的时候选择了依赖他，心疼的是她因为淋雨发烧了。

或许，昨天是应该接下陈捷递过来的雨伞的，可是他看得出来蘅不想。

杜蘅昏昏沉沉的，靠着封阳的肩膀，竟慢慢地又睡了过去。

察觉到杜蘅的身子卸了力，封阳有些担心温度计会掉出来，便抬手辅助了她的手臂。

两个人的姿势因为这一个动作，瞬间就变得有些暧昧。

封阳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僵硬，腰直得像安了块铁板一样。

蒋芸进来的时候，看到两个人脚步顿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掩去了脸上的神色，朝着封阳小声说道：“那什么……十分钟到了，让她把温度计拿出来看看。”

杜蘅其实并没有睡得很熟，这会儿听到蒋芸的声音，有些勉强地撑开眼睛，手从领口探进衣服离把温度计拿了出来。

三十八度三，有些高。

蒋芸皱了眉，二话不说将她重新按回了被窝里：“老师那里我去请假，你今天就在家给我好好休息，我待会儿送封阳去学校。”

一听到蒋芸说要让自己去学校，封阳一下子就慌了，他抿着嘴站起身，一边帮杜蘅掖好被子，一边固执地摇着头，嘴里不停地喃着“不走”。

杜蘅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笑道：“乖呀，你先去学校等我，我下午就来找你好不好？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去吃午饭。”

“这都高三了，尽量不要落下课程，你这么聪明，先去学校听着，然后你再讲给我听好不好？”

啊……是啊，杜蘅是想要考出去的。

封阳垂眸，手紧紧地抓着杜蘅被子的一角。

看得出来他不愿意，但是他还是点了两下头，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阿……阿蘅不用来学校……我中午来找你好不好？我会……我会好好听课的，到时候……讲给你听。”

杜蘅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蒋芸走上前来，把封阳稍稍拉开了些：“她感冒了，别被传染。”

封阳摇了两下头，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些。

“待会儿我去医院给你开几副药，听说有个中医特别厉害。”蒋芸一边推着封阳出去，一边对着床上闭着眼睛养神的杜蘅说道，“中午给你弄个皮蛋瘦肉粥行不行？”

“好。”

蒋芸应了一声，关上了房门。

……

今天是工作日，时间又还早，蒋芸本来以为医院不会有太多人，却没想到刚进医院就看到四处都排着长队。

好不容易排完队挂好号往楼上走。

因为一般挂中医的不多，所以得上到五楼去。电梯人太多，蒋芸是走楼梯上去的。

走到四楼住院部的时候，光在楼梯间里都可以听到一阵吵闹。

外面闹成一团，蒋芸隐约听见一个青年的哀求在周围人的议论和护士的嚷嚷声中夹杂着。

她不由停住了脚步，仔细停了一下，应该是关于药物费用的事情。

因为没有钱，现在医院要求那病人停药出院。

“又不是只有你妈一个癌症患者，我们家里那个也等着住院治病呢！”

“交不上钱就出院吧，好吃好喝供着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周围不乏有说话难听的人，吵吵着说个没完。

稍稍犹豫了一下，蒋芸还是把门打开了。

第一眼便看到了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那个青年，手上有纹身，脑袋上还贴着一块儿纱布，看起来……并算不上什么好人。

正想着，便看到那男人弯下腰，屈膝打算跪下去。

他眼睛很红，手垂在两侧紧紧地握成了拳，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跪了下去，跪的很直，腰直直的立着，抬头看着他面前的医生和护士。

空气一下子就凝住了，医生和护士愣在那儿，不说话，也不扶他起来。他也不动，就这么跪着，微微仰头看着他们。

“不是……这真没有办……”

“我帮他交。”

蒋芸忍不下去了，抬脚走过去直接将青年扶了起来，打断了那护士的话。

“什么？”

护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句。

蒋芸皱着眉，又说了一次：“多少钱？我帮他交。”

得，今天做完这好人，回去又得被杜蘅说了。

“你们什么关系？”护士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蒋芸几眼，“亲戚？”

“不是。”

“那你……”

“费用是多少？”

医生把还想说话的护士拦到身后，自己稍稍上前了一步，开口：“今天的放化疗是三千块钱，加上前几次的，是一万二。”

蒋芸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了一声。

一万二不是拿不出来，但是……

“我……我那里还有一万块钱……”青年咽了口唾沫，看着蒋芸的目光里带着复杂的情绪，“姐……我能……我能自己付，我能自己付，付七千，剩下的三千我想留着下次做的时候……”

他看着蒋芸，由于情绪激动，他不自觉地抓住了蒋芸的手臂：“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把钱还给您的，我求求您……帮帮我吧。”

蒋芸心软，而且看着青年这副模样，她突然就想到了以后。

要是以后……她也生病住院，杜蘅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要是没有人帮她怎么办？

想着，她便没有再犹豫，掏出卡去帮青年结了费用，青年也有些不好意思，在她还在排队等付费的时候，就已经把钱转了过去。

蒋芸看着手机里的付费短信，抿了下嘴，没有说话。

“姐，您和我上去看看我妈吧，刚才那事儿我妈知道了，说想见见您。”

蒋芸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了两下头：“不用了吧，我还得去我们家小孩儿拿药，就……”

“不会太久的，姐！您……去看看吧，我妈她……”

青年没有再说下去，双手交握着有些局促，和蒋芸对他的第一印象完全不同。

她笑了一下，开口：“你这小孩儿真是，你也就二十几岁吧，你这姐啊姐的叫，是我太年轻还是你觉得自己比较成熟？”

青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手闹了两下自己的脑袋，终是把蒋芸劝了上去。

一个女人半躺在病床上，脸是那种病态的白，因为放化疗的原因，头发已经掉了许多了，她戴了一个米白色的毛线帽，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得不行。

女人应该比蒋芸大不了多少，但是两个人现在的处境却完全不同。

女人看到青年带着蒋芸进来，强打着精神撑起了身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不知道这孩子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蒋芸微微牵起嘴角，快步上前扶着女人让她重新躺下去：“没什么事的，您好好养病，其他事情都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女人红着眼眶，颤着嘴唇点了两下头。

确实没有什么事，因为是陌生人，蒋芸和女人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只听着她一个劲儿地和自己说谢谢。

气氛有些尴尬，她待了一会儿，便找借口打算离开。

“快凯子，”女人见她要走，忙招呼青年，“快送送人家。”

青年点了两下头，起身送蒋芸出去。

“真的谢谢您了姐，要不是您……”

蒋芸笑了笑，抬手打断了他：“可打住吧，都说了多少谢谢了？好好照顾你妈妈。”

他点了一下头，在蒋芸走之前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姐，我叫曾凯。”

曾凯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蒋芸，有些不好意思：“我会尽快把钱还给您的，谢谢。”

蒋芸记好电话，朝着他笑着点了下头，快步进了电梯。

……

封阳既然答应了杜蘅要好好听课，自然是不敢耽误的，一上午下来他都在做笔记，恨不得把老师说的每一句话都给记下来。

“你待会儿是在这边吃还是怎么样？”

最后一节课下课，封阳迅速收拾好书包准备从教室出去，没想到手被陈捷拉住了。

听到他的问题，封阳抿着嘴摇了两下头，不说话，只是把他的手甩开并迅速走了出去。

陈捷皱了下眉，跟在了他的后面。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他只是跟着，封阳走他就走，封阳停他就停，他始终和他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封阳知道他跟在自己后面，本来事不想管的，但是直到上车的时候他都还在，终于是让他忍不下去了。

他皱着眉回头，看起来凶的不行，眼睛里难得地带上了几分戾气。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过，陈捷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

“你别再跟着我了。”

说话间，往常和杜蘅一起坐的公交车刚好到站，他直接上了车，头都没有回。

陈捷站在车外，神色有些复杂。

到杜蘅家的时候，他本来以为会是蒋芸开门，所以在看到杜蘅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直接就愣住了，随后便是生气。

“你……你怎么起来了呀，不舒服还，还不躺着，更严重了该……怎么办？”

封阳在杜蘅面前从来都是温顺的样子，这会儿凶了起来，杜蘅反而有些反应不过来。

其实也没有很凶，哪怕是在训杜蘅，封阳的声音依旧也是温和缓慢的，带着微微的沙哑，像是在读课文。

杜蘅轻轻笑了一下，看起来还不是特别有精神，但是相比起早上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了。

她将封阳拉了进去，两个人一块儿坐到了沙发上。

蒋芸这会儿正在厨房里面忙活，里面抽油烟机的声音有些大，所以并不知道封阳已经过来了。

“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我过去找你吗？”

封阳瘪了下嘴，没有说话。

你如骄阳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