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生转过身,看了眼黏在她脚上撒娇的主机,“我去给你拿双拖鞋。”
“喵呜~”,黑猫也意识到新增的敌人睥睨了它一眼,不甘示弱地回应。
动物毕竟有一部分的血液来自于野性,敏锐度比群居已久的人类要高。
感觉到这个两条腿的高级哺乳动物周身气场发生了些微妙变化,去猫砂盆如厕都要盯着这个皮毛没有它好看的哺乳动物。
廿渡不知道对方看不看得见,只是无声地点点头。没有在意双方之前明明还挺和谐的氛围如今有点微妙的局面。
“你可以开门,门没有锁。”易生转过身准备下楼梯时,没有听见背后的开门声,有点失笑。
明明年龄在他之上,作风行事怎么比他还怂。
“……”廿渡看着他精致轮廓的后脑勺,摸了摸鼻子,“哦。”
“猫不许进去。”少年一边松松垮垮地踏下楼梯,一边用着不再天真的慵懒声调,“脏死了。”
系统,“……”
猫了个咪的。
廿渡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房间沾了猫毛真的不好打理,而且最近没有给系统洗澡,脏兮兮的。
系统悻悻地叫了一声,但知道没有易生的段位高,只能落寞地咬着尾巴,无能为力地让主人的气味渐渐离开它。
廿渡一打开门,刚迈起步子,前掌的鞋面就沾满了许多玻璃碎片,发出吱咯吱咯刺耳的摩擦声响。
房间有一股清冷的味道,没有一楼的温柔干燥。但两者都让人感到透不过气。
她只能呆呆站着,不敢坐他的床,不敢坐他的椅子,不敢在夜里摸爬滚打碰到他的东西。
“鞋。”少年提着一双黑夜里看不见颜色的鞋,轻轻地扔在她面前,拖鞋落地弹起来一些玻璃碎片,“穿吧。”
在外面一下一下将软乎乎毛茸茸的尾巴抬起来又重重甩在地上暗自不爽的系统,“喵呜~”
主人你要是出来我可以把尾巴给你玩,耳朵的话……你出来我们再说。
“……”
廿渡有点犯难。问题就是在于她看不见拖鞋在哪里,要摸到拖鞋的话只能蹲下来,可是蹲下来脱她的高跟鞋会容易失去重心摔在满是玻璃利刃的地面。
“怎么。”易生看她不进不退的样子,看了眼地面,有点了然,“你可以把拖鞋拿出去穿,高跟鞋出去脱。”
廿渡恍然大悟,对哦!
“……”少年紧绷的唇角有一丝松动,手臂的肌理之痛也被削弱了三分。
廿渡弯腰,细细地定睛一看,看见了一团类似是白色的东西,将它们提起来,转身去打开房门。
“等等。”易生皱了皱眉,望着房门的左下角,眼底的挣扎悄悄被一丝不悦所替代,“你扶着我换吧。”
其实……为什么不一开始她就在房门外等他呢。廿渡想起刚刚她呆呆站在门外,有点懊恼。
“出去换吧。”听着他有点牙缝里挤出来的话语,她也知道他的难处。
“不用。”易生眉皱的更紧,有点像小儿耍赖一样,闷声道,“快点,我要睡觉。”
“……”那你倒是睡啊!
终究是年纪大一点的人先服的软,她将拖鞋规规矩矩放在地上,走到他的背后,一手谨慎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虽说是雷区,但他也不把她当做女人一样看待,又主动让她留宿入住,应该没事吧。
有点难受又有点高兴是怎么回事。
微微的碰触,感觉到布料的温热,让少年眼底阴翳遍布,半敛着满是杀意的眸子。似乎感觉到女生谨慎的爪子的柔软与克制,他暗自深呼吸,调出身体自然而然迸发的敌意。
廿渡动作很快,特别是察觉到易生整个人气场有点不对劲,特别是察觉到他还有点难受的时候。心一揪,呼吸也来不及,比较粗鲁地快速脱下鞋子穿上拖鞋。
拖鞋好像是棉质的,鞋底柔软且厚,鞋身又不会很重。让两只脚丫子放松下来。
肌肤之亲对于他来说,是酷刑。
廿渡不用看他的正脸,也知道他肯定像是跌落一个接连一个无数的夜,看见无数的滚烫却肆意的手,听见看似情意绵绵却是讨恶无比的语句。
她对于这一次任务,既忌惮又心疼一个人。忌惮他的黑化,心疼他的黑化。
“好了。”廿渡不让自己的气息去缭绕他,特地收小了口型,又收回自己的手,“谢谢。”
少年睥睨她一眼,有点深意,但感觉盯着她的力度轻飘飘,语调平常,“你就坐在那张椅子。”
“我把高跟鞋拿出去吧。”他好像连这些都会嫌弃来着。
易生不咸不淡看她一样,又看了眼房门,一字一句,“不必。”
看他下一秒好像要爆发一样,她也就不跟他磨叽,摸索到床的不远处的椅背,“有玻璃碎片在上面吗。”
她想了想那个无法用言语描绘的画面,“不然我怕我坐下去......”
易生有时候觉得这个人挺好笑的。
“没有。”他扯开衣衫的几粒纽扣,就着手臂的伤口,利落翻进被窝,再没有跟她多说一句话。
没有了当初小哭包的样子。
她有点不信,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像猫咪试探水一样,又怂又敢。
柔软、光滑、不硌手。
怎么可能会有一丁点的玻璃碎片,这可是他在她回来前用着一丝不苟的敬业精神弄好的。
少年自古套路深。
廿渡安心坐下,调整了一下坐姿,迷茫地看着入睡的他。如果,他不肯说昨晚发生了什么,只能找到闯进来的那个人主动说了。
他侧着身子躺下,松开的纽扣再也遮不住他隐约可见的骨头与白肉,紧致消瘦有着淡淡的肤色光泽。刘海软软塌下来遮住了少年的眉眼,疲惫的眼睑遮盖不住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冰凉。
可惜廿渡看不见。
——玩家讨论区
【玩家廿渡:昨天六点谁去攻略了第五个纸片男还被玻璃打了的?】
她不会暴露易生的名字的。
【玩家S:你错过一个亿啦,昨天已经在讨论区炸完啦,说是某个会员强制亲了第五个纸片男。啧啧啧,早知道我也买个会员去强吻了,然后对他负责哈哈哈。】
【玩家K:对不起,我的重点只是那个会员说他有惊鸿一瞥也忘不掉的美,好想上呜呜呜。】
【玩家Q:放开那个男孩让我来,游戏策划的人告诉我说剧情线中间断开了,玩家会第二次遇到成年的他,他还会比我们大几岁,妈妈再也不怕我姐弟恋了。】
【玩家P:姐弟恋怎么了?我就喜欢姐弟恋。】
她微微皱起眉,心尖隐隐发疼,自家孩子被侵犯了,作为母亲的还要看着犯罪分子在讨论区上面嘚瑟,就好像猪妈妈看着小猪仔被拉去屠宰场,屠夫还有说有笑地说猪肉涨价了。
她本来想谴责她们的恋爱脑,不要因为自己的欲念而去伤害别人。但颤抖的指尖还是离开了讨论区的键盘键。她不能暴露自己,也不能过早的暴露易生。
要让易生自己走出去,而不是那些女人闯进来。
但她心疼啊,自己都不敢多问一个细节,也不敢贸贸然地触碰他。他眼底的脆弱是一层薄薄的泡泡膜,阳光下流溢的七彩光泽总是让人误会他的脆弱是幸福过后的璀璨。他是真实地面临这些恶心的事情发生,还是一个人面对十几万次的类似的事情。
得罪的讲,他被侵犯的次数比全球任何一个被□□次数最多的人还要多。无论是□□还是灵魂。
看来他还是有危险的啊。
这一下,他就成为怡红楼头牌一样的人物了。不轻易见人却又天资绝色。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廿渡关闭又一团糟的讨论区,有点揪心脸色复杂看着呼吸清浅的易生。这是满足女生需求游戏没错,但他到底还是有自我意识的孩子。
可是他怎么会有自我意识呢……
不管怎么样,他就是她的孩子了。
视如己出那一种。
如果知道她脑袋瓜想什么的易生这个时候肯定会垂死被窝惊坐起,抄起一个玻璃制品朝她那里当飞镖一样投掷在肉身靶子上,“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感觉被莫名盯着的易生在被窝微微僵住,扯了扯被角怔松一下。她不敢有所动作的,而他也需要好好睡一觉。
算是一种,另类的信任。
没想到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小白菜沦落到给一个少年□□。如果真是想玩家他们所说剧情线设定,那她肯定要在第一次成长结束前、与他成人后相遇前,让他健健康康出现在公众之下。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第一段相遇。
过了好一会,房间那端响起金属扣入门锁孔里的声音,听着被窝那一边失去了动静。
易生眼皮底下的琥珀色珠子转动了一下,须臾后慢慢抬眸。
眼底没有清明,没有怔松,只是徒有琥珀金色的虚空,安安静静地荡漾在一片墨色里。
很快,门又被打开了,动作很温柔,像是小心翼翼对待一件易碎的昂贵拍卖品。
窸窸窣窣声音持续接近,直到他感觉有人在他面前,而那个人放缓了呼吸。
眉头微微敛起,思索着床头的玻璃杯杀伤力能不能重伤或者致死,当然、死而不得的折磨最好的。
但他终究没有动。
他露在外面手上的手感觉被东西裹住了,一层一层,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只是温柔干燥地布料包裹着他的手臂。
杀还是不杀。
看着被窝的少年不安蠕动地把另一只手放在靠近床头柜那边,她也没多想,单纯以为他在睡梦里无意识的翻动,轻言轻语对着睡梦的人交代诱哄道,“我帮你包扎一下,你刚刚只是消毒了。”
刚刚他涂伤口还有她脱高跟鞋扶着他的时候就闻到那酒精挥发的味道。
被窝里的人安静了下来,恢复成初见时的冰凉。
或许是因为她的没有恶意。
很快,摸黑进行包扎还算顺利,还打了个从她大哥那里学来的手术结,“这个结只有我会解开哦,乖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被窝里的小可人儿又重新僵住了。
她棉质的厚底拖鞋一般踩着玻璃是不会出声的,但还是会有点玻璃摩擦鞋面的动静。等她慢慢走过来的时候,他其实已经猛的一下醒了,进入了防备状态。
起了一瞬间的杀意,不断地坚定自己因为被背叛而起的杀心,却又被其他不明的东西动摇。
但是乖崽这个词……
被窝里的人难得产生了找不到源头的不爽情绪,带着这浓浓的介意进入了另一片漆黑的梦乡。
他这一觉睡得沉也睡得跌宕起伏。
说的是心情。
“系统。”走了出来后,看着像一摊融化的巧克力一样的系统,可怜兮兮地,还嗷嗷叫着,“怎么啦。”
怎么一脸小怨妇的嚎叫。
系统竖起猫尾,整只猫恢复了神采奕奕,“喵呜~”
我的猫尾你可以摸。
她想起系统有一处粘黏起来的猫毛,猜测着应该是血渍,“我给你喂鲑鱼猫粮好不好,北海道三文鱼全喂给你了。”
然后洗澡。
当然啦,猫怕水,这猫又好像听得懂她的话一样,所以她是不会告诉它的。
不知情的猫咪一跃而起,在她脖子间拱了拱,有点霸道和小娇憨,“喵呜~”
“你要是是我男朋友该多好啊……”她好喜欢系统身上软软颤动的小身躯,“真不知道那个宗教为什么会视你为不详。”
你非常的详好吗。
【小哭包:喏,上面有我为什么坚定地变成黑化小哭包的原因。】
系统当然也知道主人的爽点在哪里,在她脖子锁骨间蹭了蹭,尾巴微微圈住拖着它屁屁的手腕,“喵呜~”
这下主人身上都是它的味道啦。
吃完两小包鲑鱼猫粮之后,廿渡在黑夜里对着小猫咪微笑起来,眸子噙满了纯洁黑色的干净笑意,“我们回家洗澡好不好。”
系统刚开始想抬起爪子让这个痴人说梦的主人死心,举到半空中又察觉到她字里行间有“我们回家”的字样。
系统装作想了一会,让气氛尴尬一下,最后有点高冷又为难地勉强点点自己高贵的猫猫头。
好吧,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
【呼叫系统ing……】
【系统:玩家廿渡你好。】
【玩家廿渡:现在是玩家涌进来的高峰期吗。】
【系统:已经过了哦。】
这就万无一失了。廿渡抱着系统,一回生两回熟地摸着小洋房的大门。
万无一失里的一失,应该指的是易生了。
“你要去哪里。”少年小哭包在楼梯中间营业,眸光流转到那只罪魁祸首身上,眼底一寒,“骗子。”
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梨花带雨。
若是平日别人哭哭啼啼的,作为断舍离的她会毫不犹豫地赠送暴打大礼包给那个人,但是首先——她肯定不会得罪眼前的两万块的肉身,再说了他真的哭的好好听啊,还能依稀看见他揪起的薄唇眼泪汪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