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醉卧男人乡的系统,她也不强求,简单地撸一下它黑毛覆盖的眉心,循例地嘀咕它一两句,“见色忘义。”
做猫的本分也没有。
“它就留在这吧。”廿渡看向那个女孩,礼貌地颔首,“拜托你们了。”
用意嘛、系统知道就好了。
“喵呜~”系统轻轻点了头,仰首看了看金迩这个眉眼温顺的男人。
主人我收到了哦。
“好的,”女孩看向男人怀里的系统,心里有点溜溜梅的酸,眼中有点不想让人知道的期待,“金迩医生你呢。”
“可以。”他回答的很简短,与跟廿渡对话的感觉不一样。
“……哦,”女孩那一点细碎像行星毁灭之后一样暗淡了下来,“好的。”
就是那一点、的不一样。
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金迩好感度:增加50点数。】
你瞧瞧!人家的小数嘿哟嘿哟爬的多争气,卡巴卡巴的。
积分增加500点,可以好好升级卡片了。
翌日明天清晨。
廿渡从自家公寓里走了出来,街道都是些木讷数据设定好的NPC一圈一圈围绕城市散步,永远一尘不染的街道有着越走越干净的感觉。
她走进克莱因蓝彼岸花海里,被一片蓝簇拥着。
仿似无根随风而起的彼岸花朝她弯腰点头,细长的花蕊勾起她飘在半空中的发丝,缠绕纠结点点金粉坠落她的发尾。莹莹蓝蓝的海洋里,每一瓣花蕊纹理都是些银丝纹理,像是月亮星暮落进斐济的纯蓝玻璃海洋里。
仿佛看见昔日少年的白色衣角。
那是廿渡吧。
站在铁栏杆感受让女儿红熏醉一般的春风的人,连一个细细的鬓角都好像夜里他朦胧描画的样子。
美丽的倒三角。
“易生?”廿渡看见小洋房门口的少年,看来没有被女人们迫害呢,毕竟没有躲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靠着冰冷坚硬的墙寻求不能安全感。
她看见少年僵住一下,随后便回到黑漆漆的小屋子里。
他就那么喜欢小黑屋吗。
“诶,你别走啊。”
廿渡隔得有点远,看不清他神色如何。
她好像视力真的有点差哦。
廿渡感觉对方有点不喜欢自己,有点求证确认意味地看了眼好感度,【好感度:﹣20】
“……”
真的不喜欢自己哎。
易生看着没有被人推开的门,看了眼没有响动的风铃。
她……不进来吗。
【好感度:﹣100】
“……”呼吸之时,顷刻之间,她就感觉人生重来了一次。
摁了重启键一样。
游戏人生、人生如戏,易生倒是好好地给她一棒子。
她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刷陌生男人膈应的好感度,回来居然被赠予这样的福利。廿渡有点委屈,像是被人反咬一口的感觉,慢慢踱步走到秋千旁边,扯了扯粗实的麻绳子,眼眶有点湿润地坐上去。
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成年人的崩溃都是一点一点的坚强裹住脆弱,最后坚强被一点锋利尖锐所划,将脆化的坚强外衣捅碎成雪花碎状。
【玩家廿渡:我走之后有过高峰期?】
【系统:没有哦。】
那就不是闹女人的别扭啊。
廿渡其实是一个非常容易放弃一件已经没有价值的人事物一个人,她会根据现在任务的时间成本难度来判断那两万块符不符合她投入的成本。她扔了两大盒子价值不菲的旧式邮票来挪出新地方置放家具。陪伴自己十几年的玩偶可以被她面无表情地拆开分类。
她朋友一直笑她冷血动物。
廿渡还挺喜欢这个代号的,一切拖累自己的情感与事物,都是些压垮自己在人世间的累赘。
都应该丢去回收站。
其实早在很久前,她就觉得这个任务、这个NPC她可以放弃了。因为沉浸在游戏世界里,让一个灵魂死寂的少年郎为她而睁开眼睛,别说全球的网友,她自己也没有相信任务可以完成的把握。
刘导说得对,不过是一段数据。
只是因为人的需求而苟且存活而已。
易生有点后悔。
虽说是后悔,但更多是害怕。
“走了就不要回来了。”今天她出门的时候就是易生的声音像是被雪笼住,对着她单薄背影说的。
有点负气成分。
凭什么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而他却要依赖她才可以安枕无忧、一夜无梦。
她好自私。
那句话,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也不知道多穿一件衣服。”,他低喃,在偌大空荡荡的小洋房不要说自己的声音,连脉搏跳动的声音他都一清二楚。
昨天外面的风涌进来的时候,隐隐还是有点彻骨的。春天的寒气温柔又诡诈,像是无声无息地传染疫病一样。
脉搏快了。
故意将玻璃碗放高一点然后松手,玻璃碰撞不锈钢的巨大的闷响也没引得她回头一看。
他因为这玻璃声刺耳而皱眉,因为她脚尖被太阳包裹而彷徨。
但他还是后悔了。
待那条信息弹出屏幕的那一刻,浅短的几个字出现在惨淡的光芒里,字字如芒针让他不舒服地眯起眼,“我不回了。”
将大量液体倒进电器电路的那种一瞬间的慌乱,并联串联的电路继而连三地短路,保险丝被烧断,陷入一世界的黑暗里,到处都是烧焦的味道。
那种感觉跟他那时候的感觉差不多。
她还没进来。
是在花海那里待着了吗。
廿渡叹一口气,发泄地摘下一朵彼岸花,拖出系统界面的圆噔噔大红色醒目的退出键。
“姐姐。”
姐姐?
廿渡在系统界面移开目光,有点看见世界奇观的错愕,“姐姐?”
门口旁边又多了一位伫立的少年,迎着阳光,脸色苍白。
他头顶一片白云也没有。
天空花海颜色成了一片,装在这个精致的淡蓝色的圆球里。
“嗯。”少年重重点了点头,眼角有点淬了星星的泪花,“姐姐。”
她划走退出键,默默刷新一下系统。
【系统已更新。】
“姐姐?”易生有点皱眉,看她似乎不受用的模样,整个滑嫩鹅蛋脸都是粉嫩的惊慌。
【玩家廿渡:查杀游戏木马病毒。】
【系统:你健康着呢,寿比南山!】
“……”好像被一台机器骂了。
少年离她五步开外,觉得一晚不见的她有点不一样。
“你……受刺激了?”廿渡主动走过去,看着12岁却在装嫩的少年,有点视死如归地捏他脸蛋一把,“我要走了。”
面对一个巨大又可以置身事外的挑战,她是想抽身离开的。
“走?”
廿渡苦涩又释怀的笑扎痛他的指尖。
十指痛归心啊。
“你一个人不要害怕哦。”她几近哄骗安慰的语气,或许她可以求着刘导删除关于他的一切,以极其残忍的人道毁灭一样方式结束他这一生走过的痛苦。
但、她不想。
“你要去哪。”
“孔雀座NGC 6753球状星团。”廿渡突然笑起来,像是被自己逗笑的。
距离这里13000光年外的宇宙,一直孤独地在银河系的晕中梭巡着。
少年樱花水润一样的眼泪像是仙子落泪一样,用着小孩的思维思考着,“就是不回来是吗。”
他害怕。
这个女人一走后,无数噩梦相继扑面而来,像是拉动冥神的铃铛一样。
“嗯。”这里的所有,都会被时间埋葬。
廿渡看着小哭包为自己屡试不爽的眼泪有点晦暗神色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个12岁少年的算盘与珠算怎么运算的。
心思滴着血般玲珑。
“你是不是想着我走了,那些女人就会登门拜访。”
少年没有说话,眉眼间都是脆弱如纸片的模样。
有了超越自身能力的甜头,贫穷就会变得难捱起来。
“真自私呢,易生。”
廿渡半蹲下来,让易生俯视着她,眼角因为噙泪而微微泛红,“你不是害怕我的离开,只是害怕我走后那些蜜蜂围着蜂巢一样的女人变成丧尸一样敲打你房门。”
廿渡嘴角又不自觉地勾起来。
我好寒心啊、易生。
她知道自己没有付出很多、可是也一腔孤勇浇灌下去培育一株极其珍贵难度大的克莱因蓝彼岸花,也盼望着它沐浴在月光下,细长粉糯的花蕊黏住她。
“你不是也有所图吗。”小哭包语气有点抽噎,眼底滚涌着初见时候的阴影,阴云下偶有风雷滚动,“你像个钉子一样住在这里,真的只是想我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生长?”
他语气天真带着点邪魅,像是纯洁天使学会了背地里使坏一样。
“嗯。”廿渡也知道瞒不过这个少年郎,大大方方地承认,“但我后悔了。”
她一直来的干净走的利落,将断舍离三字刻进灵魂骨子里。
易生这个人因为他黑灰色的经历导致人格扭曲,以自我为中心,她实在捉摸不到他的心思。蹦蹦跳跳的好感度点数已经折煞她精力了。
吃完了就想跑?
易生自己抹掉自己的眼泪,鼻尖有点发红,凉凉的手掌贴在她薄薄的衣服上,“昨天你走后,又有女人来了,我吓跑她们之后在房间外面等你一个晚上。”
廿渡皱眉。
是因为这个原因,好感度又重新跌回去了吗。
她怕麻烦、爱清空让自己不舒服的情绪与事物,但也会捡回来,再一次尝试一次。如果不是内因的话,她可以再努力一次试试看。
“你有没有感冒?”这个游戏里的春天晚上寒气可不是看玩笑的,她睡沙发盖着外套也有点寒意渗进脊背里来。
何况他说了在外头等一个晚上。
易生显现一下将自己置身一晚上都在小洋房过夜的场景,郑重地点一下头,“今天早上有点咳嗽。”
看来这个、有用。
廿渡听他没有鼻音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感冒了,但觉得防患于未然,“你这里有药吗?”
“没有。”只有酒精。
“那你之前生病过吗。”廿渡打开门示意他进屋,“进来吧,不要吹风了。”
易生看她打开门的动作,再也没有提及离开的相关字词,给她一个奖励一样的笑容,“好乖呢姐姐。”
看见面前的便宜姐姐在黑暗里一脸问号他就觉得有点失笑。
被鬼摸了后脑勺的宠溺惹了她一脸寒毛竖起,“你……”
算了,心智残缺的少年她计较什么。
她暂时放下她要离开的事情,专注在他生病的事情上。
“我之前没有生病,”某个心智残缺的易生摆出从网上视频看来的卖萌动作,托着腮扑闪自己毛茸茸的睫毛无邪地提问,“生病是什么?”
廿渡适应光明的眼睛坠入黑暗还没回复过来,易生的娇柔捏做对她免疫,狐疑地摆起狐狸的眯眯眼,“小样,你都知道感冒是什么还不知道生病是什么吗。”
这讨好太明显了、虽然她受用。但不能让自己暴露的太明显,要让这阴晴不定的少年吃吃瘪。
易生对自己的男、色产生了一瞬间的怀疑。
也就一瞬间。
毕竟很多女人神情话语间对他的颜值倾慕还是知道的,初见时廿渡那有点错愕和凝视的神情他也还没忘记。
“我不知道生病的感觉。”易生补一下逻辑的漏洞。
但他真的没有过生病的经历。
“你坐下吧,”廿渡在黑暗里摸索着自己的沙发,“知道你不坐我坐过的沙发,你自己找位置坐下,等我眼睛看清楚东西我给你熬粥驱寒,顺便出去给你买感冒药。”
“嗯。”出去这个词已经是他的敏感词汇了。
说一次挑拨一次神经。
“你手里的是什么?”她进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
“工作需要的东西。”廿渡看了眼手提电脑包有点不以为意,看见渐渐显现出他的轮廓,起身摸索,“你想喝什么粥。”
“……这里只有蔬菜。”易生觉得她是故意问的,顿了好一会才回答,“每天早上会有一个泡沫小箱子,里面只有时令蔬菜。”
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她就不能想想他三餐吃得都是沙拉吗。
“……”廿渡觉得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长大真是个奇迹。
好像也没有快快乐乐。
“肉片粥怎么样。”廿渡帮他做决定,打算先好好照顾他再看一看好感度决定去或留,“我不是给你买了小零嘴了?”
“那些生化武器一样的东西吗?”易生皱眉想起那些刺鼻子冲眼睛的零食袋子,语言充斥着浓浓不掩饰的嫌弃。
“……”她那些天真可爱救人于水深火热的零嘴居然被人嫌弃了,拿出妈妈护住小鸡仔的神色语气,“你没有尝试过就不要否定它的美好。”
“有些东西天生就讨厌的,就想人生来不喜死亡一样,”易生语气淡淡的,雪裹住枫林被风抖落了一般。
“当然,有些东西天生就喜欢。”
有些也可以后来喜欢上。
廿渡揉眼睛的动作一顿,有点下意识挡住某些不寻常的输出,“你真的感冒了,可能有点病的不轻。”
“……”易生也顺着她的话语握拳咳了咳,像是被冒犯了一般,“姐姐,我是没救了吗。”
“把你娇软憨憨的声调给我吞下去。”
不然她很容易动摇自己的底线,半残的蜡烛好不容易摇摇欲坠,可不能来笼护住烛火的灯罩。
“呜……”易生心底松一口气,剩下一瓢弱水三千的眼泪。
看来小哭包的技能点没有被冷却,努力一下还是能留下她的。
只是她为什么突然想走了呢。
是不是外面、有着更大的诱惑?
“明明是假装的,还哭得那么起劲……”她又不傻,“我给你熬粥,还得给你找一块肉。”
“咳咳咳咳……”她抱怨的声音还没落下去,易生难受难耐的咳嗽声就萦绕她的耳朵,在她耳垂扣住。
囚禁她的双耳,冲灌他的声音。
“你不要说话了。”廿渡一直摸索着刀架,在暗处呼叫系统在商城购买一块新鲜的瘦肉,“明明没有肉,但是刀还是挺全的。”
易生蹙眉,精致的琥珀色瞳孔像是无垠虚空里的一颗星辰坠空,“你小心点。”
刀没有磨过用过,应该是很锋利的。
而且她夜视能力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