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廿渡轻飘飘迎合一句,眼里都是赤身的不相信。
“不请我喝一杯茶?”叶谦尘弯眸笑起来,她发尾几根克莱因蓝花瓣跟着微风飘起,缠绕几个圈之后落到他伸开的手心里。
花、落出栏杆外面了。
廿渡没有被色令智昏,看着他手心里安安静静的月牙蓝色花瓣,微微蹙眉,像是苦恼着什么。
“怎么?”叶谦尘眼底煽动着深远的光芒。
“你好像克罗丽丝。”
Cloris
易生皱眉,听着像是一个异域女生的名字。
叶谦尘并没有被叫女生名字的恼怒,反而接住她说的话,“Flora,芙洛拉。”
易生将眼眸放在她微卷的发尾,又看着似乎跟她相熟的男人,慢慢将目光放回到她刚刚放下的诗集上。
是她刚刚看过的。
“你很像她。”廿渡没有调笑的意思,反而多了几分不为人知的试探。
在易生眼里,他们就是含情脉脉的一对。
克罗丽丝,希腊神话里掌管春与花的女神。对应就是罗马神话里的芙罗拉。
“姐姐,他是谁?”易生捡起躺在花地里的诗集,人畜无害地提问。
这个小男孩……
“很有趣。”叶谦尘点点头,将手里的花瓣吹进花园里,让它们无依无靠随风飘荡回归汪洋的怀抱,“不能出来的事物,还是要回归到自己的应有的宿命。”
廿渡现在确定了一件事。
“请他喝茶吗,我的弟弟?”
易生眼眸没抬,看过她刚刚看过的诗句字词。
“他好像不愿意呢。”欠欠的廿渡摆出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却像花粉一样逐渐扩散。
叶谦尘眼眸不像是易生的剔透靓丽,而是有一股被温柔包裹的死气沉沉。
“姐姐。”易生食指轻抬,轻轻刮过柔软书脚,“我的手指好像刮破了。”
栏杆旁边的两人静默。
“疼。”小哭包举着苍白见骨的手指,可怜兮兮的语调勾起人爱抚的欲望。
这明显的逐客令。
“那我走了。”叶谦尘眉眼毫无波澜,抬起脚转了个身,“你会自己来找我的。”
廿渡笑着不说话。
“慢走不送。”廿渡看他走远后,走到易生旁边蹲下来,抓起她的手仔细看起来,“划破了?有没有出血?”
这小东西还挺金贵的。
“没有,沙子迷眼了,我以为被划破了。”易生端起一个苦瓜样,“但我真的疼。”
“哪里疼?”
“不知道,就是疼。”小苦瓜的小脸皱在一起,似乎身体某一处的疼痛正在放大,“但那个叔叔走了之后就不怎么疼了。”
“……”你这怕不是什么绝症。
无药可医,唯有良人。
装吧,你就装吧。
“叔叔?”叶谦尘看起来细皮嫩肉的,除了那一双沉着不透的眼眸。
“嗯,叔叔。”易生将两本书籍摞在一起,看着沉暮颓废的如血残阳,“姐姐,杀死刺眼的阳光等待时间的流逝就好了。”
“嗯?”他又在说什么,神情迷惑又危险,眼底却都是赤诚。
“姐姐啊,”易生眼眸闪烁一下,将残阳流溢的金沙吞噬进去,琥珀色泽熠熠生辉,“他不适合你。”
这语重心长的语调。
“他是居委会来慰问的。”廿渡看着易生嘟起小嘴的模样,心情有点被治愈。像是抱着一个大型毛茸茸的玩偶,在雷雨天安稳地睡一觉。
“居委会?”易生微不可察地抿嘴。
“嗯,不懂可以去问高高老师哦。”高高老师是一个搜索引擎。
廿渡有点使坏的样子让他有点不爽,像是被耍的毛猴一样。
将少年白玉干净的脸蛋变得臭臭的,像是不爽她的得意,点到即止的廿渡接过他手里的书本,没有碰到他的手指。
少年郎看着自己有点冰凉的手指,安静地将十指蜷缩收紧。
应该去厨房找把小刀割伤的。
“我们野餐好不好。”廿渡拍了拍身上的花瓣与泥土,混着糜夜墨蓝的气息,变得迷人又不可捉摸。
“野餐?”易生摆出一个幼稚加嫌弃的表情,“你都几岁了。”
“……”某二十出头的少女噎了噎。
这个煞风景的小屁孩。
廿渡看着只有三分之一的夕阳,拉着自己细细长长的影子,回归到黑暗的怀抱。
【呼叫系统ing……】
【玩家廿渡:叶谦尘是不是有自我意识的人。】
【系统:还没有收到其他的玩家的反馈,你是第一个反馈信息的人,我会反馈给中央系统的。】
【玩家廿渡:你不是升级了吗,怎么还这么没用。】
【系统:说的好像人类进化了就会飞那样。】
【玩家廿渡投诉系统两次。】
廿渡将系统界面收起来,勾起一抹坏笑,拿起冰箱里剩下的蔬菜和兑换出来的吞拿鱼三明治摆在厨房的料理台上,“你吃沙拉还是三明治。”
“沙拉。”
廿渡对于这个不会拉下面子的易生表示自己挖的坑自己埋,“那你自己拌吧。”
易生愣了愣,他以为她会挖苦他一两句给他一个三明治的。
因为她说过他太瘦了。
“嗯。”
鼻音有点小委屈。
易生就是这样,明明想要某个东西,却要等别人开口。别人是臭不要脸,他是太要脸了。
除了变成小哭包的时候。
廿渡拿起一个油纸包裹着的三明治嗅了嗅,扁着声音,“额,我不喜欢吞拿鱼,这是吞拿鱼的。你吃吗,不要浪费。”
“嗯,好。”
比平常多了一个好字呢。
廿渡夹起另外一个三明治,摸索着出去。
她渐渐习惯在这里的摆设与过道的设置了,不再像抓瞎一样在一个沉寂的深海里触礁。
今晚无月,天空跟现代有点不同,是很纯净的黑色。现代的天空因为城市的灯光总是有一种深紫色的薄纱一样笼罩着,廿渡觉得不美。
“这是姐姐说的野餐?”不就是把三明治拿到外面吃吗。
“不然呢?跟那个叔叔一起吃才是野餐吗?”她挺喜欢易生叫叶谦尘为叔叔的,莫名的解气。
看不透他,嘴皮子占点便宜也好。
“不要,姐姐不要找那个叔叔野餐。”他不想他的花海有第三个人。
那只臭猫也不行。
“嗯,只跟你。”廿渡像个少女一样巧笑倩兮起来,拆开三明治的包装,将两块三明治一手一个,“我吃不完,只能吃一个。”
易生狐疑看她一样,没有接过去。
“接住啊。”廿渡看他一脸防备的样子,语气混杂点笑意,“没有毒。”
“哦。”易生被她深褐色的眼眸瞪了瞪,有点不自然地接过去,“姐姐。”
你的戏好差哦。
“嗯?”廿渡像是无时无刻疲软的样子,已经瘫软在铃铛一样摇摆的彼岸花里面,像是童话公主唱完音乐剧疲惫餍足的样子。
“没什么。”易生咬了一口三明治,无声地咀嚼着。
【呼叫系统ing】
【玩家廿渡:你的界面怎么都是雪花?】
【系统:玩家你投诉我,我被没收我的修为了。】
【玩家廿渡:……你这样怕是修为掉的不够,给天空满上北半球的星空】
【系统:好的,扣除游戏币中ing,已生成,请玩家食用愉快。】
廿渡觉得自己都可以媲美宙斯了,简直就是一个霸道女总裁。
“我送你一颗钻石好不好。”廿渡看着听话又安静吃三明治的易生,想捏一把他奶白的脸蛋。
他乖巧的样子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吃着三明治又像是可怜兮兮的堕天使。
“钻石?”易生皱眉。
光顾着吃肉,没怎么揣摩她嘴里的话。
“你看天上,可别噎到了,不然我就给你实施海姆立克急救法。”她笑眯眯地半是请求半是威胁。
天空繁星不数,彼萤此淡。
他,还真没注意过夜晚的星空,一次也没有。
“钻石在这里面?这些都是吗?”易生语调很纯真,像牛奶一样香醇。
小熊软糖。
“我给你的,才不会那么多颗,”廿渡摇摇头,沾了点橄榄油与面包屑的手指指着天空,“我给你的,是春季里面最大最美的。”
易生顺着她手指,目光向天空延伸。
“利用北斗七星的斗柄,顺着圆弧延伸可找到大角及角宿一。”这条曲线叫做春季大曲线,再利用此二星为底,便可找出春季大三角。
廿渡在空中画了个钻石的轮廓,“春季大三角,又叫春季大钻石。”
“春季大钻石?”易生看着她在星星下的侧脸,额头刘海有点遮住他仔仔细细看她的侧脸。
“春季大三角指春天高挂在天空的三颗亮星,它们排列而成三角形状。三颗亮星分别是狮子座的五帝座一、室女座的角宿一及牧夫座的大角星。另外春季大三角再加上猎犬座的常陈一,排列成一侧视之钻石形状,称为春季大钻石。”
世间最大的钻石。
“世间最大最美的钻石,给你了。”廿渡的手掌在空中旋出一朵俏丽的手花。
“谢谢姐姐。”易生腔调甜甜的,没有油腔滑调的不正经,只是像只乖巧的荷兰兔嗷叫了声,“那最亮那一颗是什么。”
“恒星,天狼星。”廿渡顺着他手指看一眼,刮了刮他嘴角的残余的鱼糜。
“你都知道?”
“知道,那边呢还有一个星团呢,至于名字我还真忘了。”廿渡感觉自己像个小男友跟小女友玩浪漫,有点……怪异。
“你是学天文的?”易生看着她坠落星辉的眼眸,闪闪点点的,很是好看。
“不是,是大学的社团学的。”廿渡眼中闪过一丝的悲伤,但又被繁星吻去。
他看见了。
“嗯。”易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忽然记起她油腻手指刮过他的嘴角,有点发痒发烫。
风、刚好,夜、刚好,繁星、刚好。
只是人。
“不够。”
易生轻笑呢喃,像是悄风过青竹,掠走翠绿的几片竹叶。
扰了一池夜色。
“嗯?”廿渡觉得今天易生频频打哑谜,有种悄咪咪黑化的意味。
“星星不够多。”易生自在地扯谎,将目光移向看不尽的漆黑宇宙之外。
余光落进她身上。
不多不少,但依旧不够。
“不够?”
那要多少才够,她都记不住,估计只有机器才能记住这些流转的繁星。
“不够。”
若是日子漫长,岁月可亲,那便是足够了。
而不是白驹过隙,昼夜可替。
“那等易生长大了自己去寻找吧,更多的繁星。”廿渡摘下一朵克莱因蓝彼岸花,放在鼻尖轻嗅,有点惬意。
“不用,姐姐给的春季大钻石就很美。”易生眼角有点夜色残余的漆黑,像是醉溺在上下两片海洋里。
“那你是什么不够?”
“看不够。”
“那简单,每天晚上出来看就好了。”虽然廿渡会心疼她的钱。
“可是春天过去就没有了。”易生苦恼的小脸蛋皱巴巴的,像是已经见证了这个遗憾。
“夏天、秋天、冬天,都会有新的景象。”
“可我就想要春季大钻石,不想要其他的。”
“小孩思维。”廿渡像是泡过陈年药酒一样,“认定一样东西,会以为自己沧海桑田不会变。”
那只能是精卫干出来的事。
易生没有反驳她。
似乎人们很喜欢拿年龄压榨人。
但他不喜欢。
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语气。
“但你这样挺好的,”廿渡仔细想想这种此志不渝,“保持这样到成人,知道吗。”
“那姐姐呢?”
“我没有这个幸福的能力。”因为生活所迫,现实就是一杯镪水,让她硬生生被腐蚀骨髓灵魂。
一杯氢氟酸啊。
“那我有,我给姐姐好了。”易生皱巴巴的脸延展开来,混杂着克莱因蓝最纯正的蓝色。
一声姐姐已经让她肝肠寸断了。
原来这小奶块脾气不臭的时候这么可爱吗,已经算是邻里之间的小骄傲小明珠了。
人见人爱的类型。
“那就谢谢弟弟了。”廿渡站起身,“你昨晚还吹了风,早点进去吧,明天开始我们喝白粥。”
易生的小脸被晚风吹得花白了一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我好像不咳了,应该没有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