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谦尘了解似的点点头,猜出个大概,“对于我们这样的,这是个公益策划。对于你们就是个商业游戏。我明白了。”
廿渡皱眉。
看来刘导还有些东西没有告诉她。
“你找我是的目的是?”
“问问你有没有自我意识,然后看看能不能帮我一把。”廿渡毫不保留说出她的来意,甚至无所谓地坏笑。
“这个不能,但我能自如在这里游走,你需要我帮忙,打我电话就好了,”叶谦尘歪了歪头颅,“但要收费。”
“好。”廿渡拿起桌角的菜单,感觉手机振动一下,“那我就点两份咖啡吧。”
“请我的?”
“不是,是给我攻略的男人的。”廿渡狡黠地眨眼。
等叶谦尘走后,她拿出手机,看了眼刚刚刷新的信息,“哼,人前人后的装什么,你明明抢了我们家大大出版的机会,还要跳槽把他刚刚拿到出版的机会埋没了,你这个人怎么那么贱啊,会不会做人啊。”
这不堪的字眼,恶心的语气。
网络面前被煽动的不只是情绪还有是非。
廿渡把她的话截图下来,找到那个大大的ID直接私信,“管好你家的无脑粉丝,若是再这样我就与她公堂对质。还有,这个谣言的源头我会查出来,你最好给我干干净净的。”
之前出版的机会莫名其妙被抢,这次还有无脑粉丝,在廿渡这里已经不算是巧合了。
要不是怕人家举报,她说的话会比刚刚打字私信的难听几十倍。
“你的咖啡,请拿好。”服务员拿起一个纸袋,竖在她面前,“老板说请你的,不用你支付。”
廿渡官方勾唇一笑,便踏着树荫里的夕阳回家。
“我回来了。”怕他扔玻璃,她一边敲门一边对着门喊,看着手里的咖啡,旋开了冰冰凉凉的门把。
眼睛先是浸满了黑暗。
直到听见一道尚是稚嫩清晰的男生在不远处游荡,“你拿了什么东西?”
“哦,这个是咖啡。”廿渡等着眼睛慢慢适应的期间动弹不得,“你帮我接一下吧。”
对方没了声音,还一会才听见一点点棉质拖鞋踢踏的声响。
廿渡隐隐约约感觉旁边有个东西,将纸袋举到空中,“接好。”
“家里有冰水,你不用买饮料的。”
“别人送的。”廿渡看了眼颤动的手机,就着光在沙发上坐下来,“两杯都是拿铁。”
“嗯。”易生打开纸袋,看见白光包裹着她的侧脸。
他是不是对她太苛刻了,让她老是想到外面去。
廿渡打开私信。
是那个新晋作家留言。
“很抱歉,这件事我也不知道。”
易生全程看见廿渡的脸由白转黑,过程七彩纷呈、五彩斑斓,让他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一点幸灾乐祸的心思。
这个姐姐好好玩哦。
廿渡把手机摔在茶几,腾地一声站起又蹲下,接连几个深蹲让她发泄事业线给她堆积起来的怨气。
要不是小孩在旁边看着她早就大开杀戒了。
“怎么了?”易生看她一连串滑稽又严肃的动作,忍不住带了点笑意。
愤怒的廿渡听见他嘴里的笑意倒是像是一盆冷水浇到头上,当大人的羞耻心与面子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小子,给我一杯咖啡。”
要挽回一点大人的颜面。
他拿起一个纸袋慢慢悠悠踱步过去,脸上也没有生气或者介意的表情。
易生顺带偷瞄一样看了她现在打开的电脑,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文字,“姐姐。”
“说。”她接过咖啡,摇晃里面的冰块狠狠地吸了一口,直到整个气管都被冰冷镇静下来。
“我手机没有电,你可不可以上去帮我拿充电器?”
“你看的比我清楚。”廿渡继续敲打键盘,因为冻红的指尖而敲错几个拼音。
易生点点头,也认同她的措辞,“姐姐……”
廿渡看见他微微软下来的眉眼,像外面散装的小熊软糖,心底一叹气,“你真是个混世魔王。”
看见廿渡摸索着上楼梯,他盯着那个亮着密密麻麻文字的屏幕,表情逐渐向小白菜发酵那边靠拢。
“我拿下来了。”她缓缓走下来,依稀看见沙发角落里窝着一个人。
易生没有回答,头耷拉着。
“接着。”她将充电器扔在他旁边,充电器在沙发上弹了两下,滚落到他的大腿一侧。
易生余光可以看见敲打键盘的她,糯糯软软有了点小哭包的本色,“你的职业是什么。”
“作家?写手?对我而言就是个无情的打字机器。”廿渡看着屏幕,分心出来,她打字速度很快,像是弹钢琴一样。
事业线就是写小说,写小说的时候玩家会看见灰色的字体,每天敲打就会获得积分,敲打越多积分越多。
她几乎都是靠事业线获取的积分。
易生听见几乎没有间隔的打字声音,脸蛋稍微有点发烫,喉咙滚动好几下才继续往下问,“什么类型?”
廿渡难得停下来,一脸坏笑看着他,眼神若有若无在他上身腰间停留,羽毛一样点过平静无波的水面。
易生难得耳朵抖了抖。
面前这个女人的嘴角弧度很是危险,果然跟他刚刚看见的小说情节一样。但如果扔玻璃的话,这个女人离开小洋房他就会后患无穷。
这个女人居然当他是小说题材,臆想他。
有点微妙的情绪,仿佛大脑某一处被激活。
有点难以呼吸。
“我要睡觉了,你别进来。”易生在角落里站起来,说话速度有点快,不是空间安静都听不见。
廿渡看了眼他上楼梯细细长长投射在墙上的阴影,皱了皱眉。
这大姨妈周期怎么这么短,小哭包高冷仔无缝切换。
易生刚刚在她上楼梯的时候看见那些密密麻麻文字就是男主和女主暧昧的情节,看完的时候他脸蛋与耳垂都红了,听见她下楼梯的拖鞋声难得一阵子的惊慌窝在沙发上。
但她打字的时候脸色平常。
她是因为取材才进来这里的吧。
易生在床沿仔仔细细整理自己的被窝,平整地铺好有点泄气与疲惫倒头跌进柔软的床被里。
这算是相互利用。
本应该是不会拖泥带水的利益关系,但他有点失望。
说不上的哪里,莫名在胃肝里蛄蛹着,像是寄居一只活章鱼。
被窝的雏鸟颤动几下,偶尔探出个雪白的鼻翼,但又很快收回去。
须臾,被窝里几厘米直径的圆发散着亮光,将绒被照亮,而后躁动不安的被窝安静下来。
易生看着联系人列表里面的“青少年热线”,有点怔然。脑海都是那个正在快速敲打键盘同时琢磨动词的清秀又危险的女人。
危险大部分都是来自于身边人,这个道理他倒是尝到了。
有点苦涩。
他摁下绿色的拨通键,听着话筒传来扣人心弦的拨音,眼底满是不确定的情绪。
【你好。】
因为过于安静的缘故,他没有将电话放在耳边,而只是一瞬间眯眸看着亮着的屏幕微微皱眉。
对方也是个女人。
他不可以信任她,或者说他又下意识的眼眸游滑过冷画屏上的图画添了几分暗淡而幽冷的色调。
【你好?】对方又问了一遍,语气温柔极其有耐心,跟廿渡很不一样。廿渡虽然有耐心但语气底下还是有着“不客气”的成分,让人觉得她下限很高,并不好惹。
【嗯,请问你可以帮我换成男的接线员吗?】易生坐起来,用被子盖着腰身,对着电话礼貌疏离地轻喃,脚趾微微蜷缩。
他不习惯。
对方没有沉默,反而是训练有素地接下话挽留,【可以说原因吗?我希望我也可以帮到你。】
【对不起。】他平静无波地道歉,眼神更是冷漠。
【好的,您稍等。】对方用了敬语,似乎在想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
这句话说完,话筒传来一阵阵轻缓的音乐,这种等待的音乐又开始撩拨他盘旋心头的不确定情绪。
【你好,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是被柔化的男声,以至于有点像女声。
【有个女人自己住了进来,她进来是为了工作的,但我不认识她。】易生平静的声音终于有了点惆怅,还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像是倾诉者期盼地看着银河北斗指引,巍峨山河颤动引发对话。
他还没意识到。
对方不像刚刚那个女人反应快,对易生的八字打开的叙述有点反应不过来,也或许是因为易生的叙述内容有点让他意外,双方都沉默一下,无奈他先复述一遍确定一下,【你是说有个女的住了进来工作,但你不认识是吧】
【嗯。】
【她现在在哪里,你现在在哪里?】对方想要确定他的现状,并似乎有了打算。
【她在客厅,我在房间。】易生好像猜到男接线员担心什么一样,平淡地补充一句,【她没有伤害我,还……比较照顾我】
除了臆想他。
满屏满字、字字扣入他的名字,就好像钢钉敲入锁骨。
男接线员看着电脑的目光微微漂移了一下,记录易生档案打字的手也立刻停下来,熬夜的黑眼圈皱到一块。
这是共生关系?那这个女的到底是来干嘛的?田螺姑娘?寄居蟹?不管怎么说这肯定是违法的吧。
【小朋友那你几岁了?那哥哥我建议你还是要报警,因为她非法闯入住宅,你家没有其他家人吗?】听这声音清澈又稚嫩可能是个留守儿童,声音更是带着一些诱哄与抚慰。
一般都是找父母解决的,而不是打电话求助一个陌生人。
【12岁。就我一个。】那只肥猫也是她的,【孤儿,没有父母。】
活的生灵,都是她带来的。
听见有人喊他小朋友,他不悦地皱眉,又不觉得别人没有错误的地方,皱的更紧了。
隐隐约约知道自己不喜欢这种称呼。
【那要报警,还要找居委会的人来照顾你,我帮你联系一下吧。】男接线员有点同情他的身世,又觉得这个住进来照顾他的女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坏。但基于安全着想,还是调出居委会电话号码联系一下。
【不用。】他淡淡强调,有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一想到居委会的人是叶谦尘他就头疼。报警也似乎不合适,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他第一次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在逃避那个东西。
烦躁。
见他那么干脆,他也不想循例去劝易生,直觉告诉他这个男生已经有认定的东西。但他不明白认定了为什么要再三质疑。
易生也不知道这道题的答案,只是一直想找到某个东西去证明,这个是真的。
通话随着服务评价而结束,断线前男接线员很热心给他留了居委会的电话号码,告诉他要随时随地提高警惕,最好一直拿着手机与防身的工具。
易生只是在月光透不进的迷惘深处里,做着翻来覆去又半明半昧的梦,还打翻了一酒盅的月光。
什么都不知道、离进入警察局一步之遥的廿渡找到以前的主编,还是那个君九思的偶像作家给的联系方式。
那个作家笔名叫蒲离。
不管叫什么,反正她快要溶液浓度过高然后细胞质壁分离。
【主编,我是廿渡,记得我吗,就是那个不能出版还坑你一把的廿渡。】怕以前的主编贵人多忘事她特地把自己的往事打上,然后发送申请。
【记得、怎么了?在WF混不下去了?】对方似乎在加班,接受邀请之后很快就发起对话。
主编在公司里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冷笑一声,出事了就知道回来找她,一点应变出事能力也没有。她自己一大堆事务要处理,想她空出点余额真的难过登天。
估计主编也在心里骂她好几百遍吧。
【你那个作家蒲离的粉丝说我抢了蒲离的出版机会,还污蔑我抄袭,你们发个声明,这事情上我是无辜的。】她不理会主编的嘲讽调侃。
【找你们公司去啊。】
人情冷暖如此无情跟易生这个小哭包撒泼耍赖的时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