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闷烦躁,多亏阿金从地下挖出珍藏多年的好酒与我痛饮,喝得大醉。
醒来时,官小爷已在一侧恭候多时,他的身边立着一个男童,个子瘦瘦小小,衣服破旧,不过身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张小脸蛋白白嫩嫩。
官小爷似乎觉得离我近了些,有所顾忌,往后退了退,才开口说明了来意。
“近几日有妖专门抓小孩,衙门救出几个,陆陆续续将他们送回各家各户,这个孩子名叫心莲,他说来寻生母的途中被妖抓住,现下我要将他送回去,刚好路过,就前来看看……这青云门。”
他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男童,又看向别处,眉头蹙起,轻声说道“:你多加保重,我们要走了。”
他本想牵走男童,左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又缩了回来,面色略变,嘴角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苦之色。
明知他左手有伤,我不说破,装作若无其事,叫住了抬脚就走的他。
“等等,衙门是不是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你让赫连牧凌如何分身乏术?”
听我叫唤,官小爷脚步一滞,随即转过身,眼神奇怪,面色难看,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止住,默了默,才道“:依你之见,我该如何?”
“小孩由我送回家,你回衙门。”
他静默半响才点头答应,有关心莲之事与我详细说明一番后,道声珍重,转身走人。
阿金阿平见官小爷走远,从门外走了进来。
两人试图靠近乖巧安静的心莲,只见阿平摊开手心,亮出一颗糖,笑嘻嘻的给他。
心莲犹豫要不要伸手去拿,阿金已替他接过糖,轻轻的塞进他的嘴里。
从未吃过糖的心莲细细的吃着,甜甜的笑了笑。
百花苑位于繁华的大城镇,离青云门尚有一段距离。
我的青云承受重量有限,只让心莲跟随,留下阿金阿平目瞪口呆。
尤为心急的阿平竟流下两三滴眼泪,悲惨戚戚,大呼莫走。
百花苑
迎接我的老鸨生来爱财,见我相貌不凡,衣着得体,忙撇开好几位打招呼的客人,含笑直径走来。
她的容貌尚可,气质尚佳,风韵留存,妖娆身姿与年轻姑娘不相上下。
她笑道“:这位爷,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但不出片刻,我保证让爷流连忘返!”
她瞥了一眼紧挨我身边的心莲,虽无他话,但眼神满是诧异之色,一面屈身为我引路,一面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我问道“:这里可有一位叫浅莺的姑娘?”
说话间已上了阁楼。
微弱的喘气声合着轻快的笑声从香艳的闺房中轻轻传来,从薄薄的纸糊里透出来的诱惑的红光像是揉碎了一般,娇柔的洒落一地。
老鸨态度谦和的听我说完,一丝嘲讽却浮现过她的媚眼。
轻轻扬起嘴角,佩戴琉璃翠镯子的玉手推开了雕花格子木扇门。
一面说道“:浅莺可是我们百花苑最耀眼的明珠呢。”
她轻轻说着,嘴角的笑意更甚了些,竟有得意之色。
柔和又妖艳的红光透出薄纱的灯罩,弥漫于香气袭人的闺房中。
“浅莺在里屋。”
老鸨见闺房中的浅莺已在接客,顿时收敛了笑容,似乎始料未及,面色突变,微微动了动薄薄的嘴皮子,大抵要说什么话。
不过我心不在焉,已经被漫天桃色的闺房迷惑了心智。
在他胸口的那只手宛如玉器般洁白无瑕,趴在他肩上的那张脸精美绝伦,似乎无须再让天地雕琢,绝对是完美造诣。
垂落的乌发散发着华丽的光泽,袭人的香味酥软了人心。
她的嘴唇也是好看的紧,却过于冷艳,她冰冷的眼眸扫过的每一处地方,寒气凝结。
比之更加冷若冰霜的是她轻吻脸颊的男人,高贵又桀骜的气息更胜一筹,连呼吸间的微弱气息也能加剧心跳。
“有点扫兴呢,我的徒儿”。
眉目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怨气,将重整青云门的任务委托于我的冷师父竟然在此风流快活。
他对得起青云门,对得起顾仙吗?
我极力克制激动的情绪,语气中却透出几分不悦“:您老人家的兴致真好!”
他笑了笑,道“:我徒儿不喜欢你呢。”
话语说得温柔,看向女人的眼神却依旧冷得凛冽。
冷师父如冰雪般的手在拂过她那顺直又漂亮的乌发时,动作突然一滞。
浅莺惨叫一声,被洞穿的玉手可怕骇人。
鲜血犹如细细的红绳,滴落一地,手腕上的翠绿玉镯与缠绕成圈的金色手链已粉碎掉落。
香艳的闺房弥漫着血腥味与香气,闻之古怪。
我吃惊又诧异,看不透冷师父,也猜不透怯懦的心莲为何会在第一时间飞奔扶她。
可下一瞬心莲被宽大的衣袖一挥,小小的身躯飞了回来。
浅莺惊恐不已,以至于分不清熟好熟坏,对着冷师父满脸的殷勤。
以为他会朝她伸出手,谁想是一只小手伸来,竟然将绝望彻底释放了出来。
狠狠摔在地上的心莲咬牙忍住,他娇嫩的小手支撑起了虚弱的身子。
他喊了一句“莫要伤她”,整个人虚脱了似的,再次栽倒在地。
看他年龄尚小却懂得怜香惜玉,实在难能可贵,我一面抱起他,一面向冷师父告饶。
冷师父微微一笑,俯身取出女人衣襟内的手帕拭去满手的鲜血,面无表情,对门外垂手而立的老鸨道“:给她包扎。”
老鸨稳了稳哆嗦的身子,一面挤出笑容一面唤了小厮扶人,本就战战兢兢却被一喝,吓得有些失神。
心莲突然大力抓住我不放,他痛哭又咆哮,十分凄惨。
抬眼望着冷师父,问了句“:为何伤她?”
他不语,平静异常,满地鲜血,亏得他还有心思斟茶,微微挑眉,动了动红唇,反问我“:他是你的私生子?”
我态度不善,说道“:他叫心莲,是我要施救的人。”
冷师父多有不悦,但我的心思全在心莲身上,没去观察与体恤。
心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长长的睫毛挂满了泪珠,他的手紧紧的抓着我的衣摆,总算喊出了一句话“:不要让她死!”
依他的话,浅莺得到了很好的治疗,大夫叮嘱的话,老鸨只是微微点头,而一侧的心莲则用关心的表情静静地守望着她。
我有些失意,为他擦泪抹鼻涕之人可是我,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感激,反而要随时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深怕再有任何事情发生。
冷师父早已不知所踪,徒留下洒脱又冷漠的背影萦绕在我的脑海。